杉杉在宰相府正闷得慌,听说秦王做了京都府尹,早就想跑过来掺和一下,只是碍着面子等机会。所以秦王叫他们一起逛京都,便和马兴毓乔装了,大早就过来秦王府蹭早饭。
看着秦王进来,笑吟吟道:“王爷,我可是京都地头蛇,找我可是找对了。说说,你想去哪?”
马兴毓在旁边笑道:“你是蛇精。”
杉杉白了马兴毓一眼,道:“你才是蛇精,你看王爷都被你迷住了。”
马兴毓情知自己说错话,红着脸道:“姐姐错了,饶了姐姐罢。”
秦王整日与那些满肚子官司的人打交道,见她们姐妹插科打诨说笑,心情也是好了不少。想起徐昌图说的京都人口众多,每日消耗甚大,早已有些忧心,便道:“就去城内几处河道走走。”
杉杉道:“汴河大,那就先去城外汴河边走走。”
秦王道:“为何要去城外?”
杉杉道:“卸货的码头都在城外,热闹些。”
吃过早饭,三人乔装了一下,带了侍卫就出门。
出了秦王府,便沿着御街往城外行去。
走到城门口,突然听到吵闹声,三人走近些去看,却是收税的吏员,与进城的货主在吵着该收多少税。因为说的是行话,有些难懂,三人站了一会便继续往前走。
出城左拐,不到一盏茶功夫,便是汴河。汴河比平地要高,仨人沿着斜坡拾级而上,眼前便是汴河。
这时正是八月间的清晨,薄雾笼罩着整个京都城。汴河两边柳树如烟,远处铁塔若隐若现,树上鸦鹊早已吵吵嚷嚷的起来。突然空中传来一声尖利的鸟鸣,一只鹜鸟破开晨雾,从远处飞来,那些鸦鹊便都噤声了。仨人挑了往南的方向,踩着掉落在地上的榆荚,沿着汴河堤岸前行。
汴河里此时已经非常热闹,船只往来不断。
走了不远便是码头。有好几艘船只正在卸货,粗大的帆桅及绳索即使在雾中也非常打眼。好些穿着单衣的百姓,把一袋袋的货物从船上背上码头。有些下来的船工,从堤岸旁边的早点铺子里,买了些刚出锅的包子等跑回来,包子上冒着的热气把面容都遮住了。
又走了几十步,见是一条小溪。早起的人已有些将家里的垃圾往外边倒,小溪里污水横流。
秦王见了,皱了皱眉,对杉杉道:“京都平日里都这样?”
杉杉点头道:“原是不准的,可总是有人偷偷地倒,看不过来。”
马兴毓道:“那要是把夜间那些污秽之物也这么倒,整个京都不得臭死?”
杉杉笑道:“姐姐,你这就外行了。那些专门有人收,拉去城外卖给种地的,怎么会乱倒?专门做这生意的都家财万贯,不是寻常人能干的了。”
秦王听了,也有些意外,笑道:“马兴毓,这生意比你那往远处卖茶叶还好,要不转行?”
马兴毓恼道:“不怕臭了你王爷的名头,我有什么不能干?没准哪天别人不叫你秦王,叫臭王,多响亮。”
秦王闻言有些讪讪。难得见秦王吃瘪,杉杉在旁吃吃地笑。
秦王道:“这些垃圾必须清理,京都府得安排人来负责。”
杉杉道:“成立一个垃圾司?”
秦王道:“还有清扫,叫街道司吧。”
杉杉道:“早晚两趟,京都府光内城就八厢一百二十坊,不得几百人?”
秦王道:“不管多少人,也得做。回去就和徐师傅说。”
杉杉道:“我便给你个主意,谁抓到偷倒垃圾的,便让偷倒垃圾的帮他干一天活,俸禄还是发给他。这样就不用派人专门盯着倒垃圾的。”
马兴毓拍手道:“杉杉这个主意好。那个人只要抓一个,便可以不干活拿钱,肯定会用心抓。”
秦王点点头,道:“好,这个主意本王采纳了。”
再往前走,便听到橹工和纤夫的号子声。看那些船,比刚见着的货船大许多,所载货物更多,现今汴河水有些消退,所以需要纤夫。
杉杉用手指着道:“那些便是朝廷的漕船。”
秦王想起徐昌图说的每年六百万石漕粮,关切道:“过去看看。”
不过近前看了,却有些失望,除了些吏员,大多是漕丁,个个衣衫褴褛;那些漕卒也是面黄肌瘦。秦王看着杉杉问道:“为何朝廷漕船的人,看去反不似之前商人雇的人过的好?”
杉杉嗤笑道:“漕船有多少人上下其手,到了漕丁和漕卒手上,已是残羹剩饭。”
这时,突然马兴毓往码头那边招手,边快步走过去。只见马兴毓和另外一人互相见礼,又说了几句,马兴毓方返回来。后面远远跟着的侍卫,好似很紧张,都跑近来了。
杉杉上下打量回来的马兴毓,奇道:“姐姐还和漕帮老大熟识?”
马兴毓点点头,道:“我父亲的一位朋友。”
杉杉看看秦王,见脸上并无异色,便也不好问下去。心里只道是马兴毓替秦王收罗江湖人士。她哪知道,马兴毓是原盐帮帮主,也是吃水的,当然与漕帮帮主熟识。
这时候天已大亮,雾气也散了,街边的铺子都陆陆续续开门招揽生意。
杉杉道:“再往前走便是京都城最有名的虹桥,最是兴隆。”
果不其然,走了几百步,便听到人声鼎沸。
一座木质拱桥,如飞虹般横跨汴河两岸。有一艘大船正待从桥下穿过。有人正在飞快的放下桅杆,有人用长竿钩住桥沿,船夫加紧撑杆,船只便加速从桥下穿过。桥头遍布各类饮食摊和杂货摊。桥边码头上还有不少人向船上招呼,估计是来接人的。
杉杉道:“这是京都城最大的客运码头。”说着,便往那些小吃摊跑去。
秦王和马兴毓见状,也忙紧赶几步跟上去。
后面的侍卫们见状,吓出一声冷汗,忙冲上前围起来。
秦王方意识到这里人蛇混杂,确实不宜久呆,便拉了马兴毓和杉杉撤出来。
这时候太阳已经出来,秦王往汴河里望去,泛黄的水流淌在河床上,看不出一丝大河的气势。
杉杉显然猜到了王爷的想法,道:“到了明年清明后,春夏之交,水势滔滔,煞是吓人。”
从汴河上来入城便是东大街,街上已经车水马龙,人来人往。有坐轿子的,有坐马车的,有牵着牛车的,更多的却是行人。
街道两边屋宅鳞次栉比,临街的商铺都开了门做生意。茶楼酒肆、布匹绸缎行、珠宝香料行、卖肉的、修脚的、脚行、骡马行,一片喧嚣热闹景象。
秦王三人装作买东西,这家问问,那家瞅瞅。人家只当是富贵人家子弟,带着家里女眷来采买,特别热情。
逛了几家出来,马兴毓道:“我看了这些铺子里,有使银子的,有使金叶子的,有使铜钱的,有使铁钱的。使铜钱有一贯一千文的,有一贯七百七十文的,颇为复杂。如果用益州那交子,便没有这么多麻烦。”
秦王道:“这事我已将荐取大哥儿做了。”
边说边逛,便到了街尽头,杉杉道:“白天的京都大抵是如此,我晚间再带你去瞧瞧夜京都。不过今晚便是没有多少睡的了。”
秦王道:“无妨,我们现在便回去歇息,晚间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