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以北燕山古北口,正是北虏与大炎的分界线,古北口以北属于北虏,以南是大炎。大炎在此设重兵防守,来往商旅均须严格盘查;又有税关,检查更是繁冗,因此很多商旅如来晚了些,便索性在关口前寻一旅店住下,明日再行。
这时,关外摘星岭,马兴毓一身小郎君装扮,带着几名随从,牵着马,混在一群商旅中,沿着崎岖弯曲的山道匆匆往古北口而去,身后是碧蓝的天空和望不到尽头的草地。
此时已是六月,午时的太阳已经很有些暖意,正如这些商旅有些热切的心情,马上踏入故土、离家又更近些了。傍晚时分,这些商旅便都赶到了关外,此时也有些人稀稀落落地出关。看着血红的残阳映照在巍峨的关城上,一位老者叹道:“终于回来了。”这声叹息很快就被南腔北调的各色招呼声和马车卸货声淹没。马兴毓寻了家干净旅店,要了一间上房,随从们则挨着寻了一个房间挤下。
原来马兴毓在京都盘桓了几日,商量了些细节事物,便留了李抱一护卫郡王,自己返回帮中处置去了。回到盐帮,问了兄弟们意见,分了些钱财与少许想继续干那刀头舔血营生的,让他们自己安排。又分派了三十余高手赶去京都,自己则为了开拓茶叶、丝绸的商路,亲自带人走了一趟漠北。因为盐帮在这条商道有些暗子,行程倒也顺利,安置妥当,这便返回了。
深夜,正在熟睡的马兴毓,突然感觉耳边传来一丝脚掌轻点瓦片的声音。武人的灵识让她顿时警觉起来,立即起身穿好衣衫,拿起长剑,轻轻掠出窗外。
外面夜色正浓,几个黑色劲装的身影,在夜色的掩藏下,正拎着刀剑扑上一间客房。要不是刀剑上偶尔闪烁出寒光,是极难发现的。俄倾,屋内便传来妇人们的哀求声,夹杂着小孩的哭喊声。
马兴毓最是善良,看不得恃强凌弱,闻听一个纵身跃到屋前。
刚冲进屋内的几人想必是高手,立即便有两人退出,挥舞刀剑直杀过来。马兴毓也不避让,迎着一人轻挥一剑,便见一股殷红的鲜血喷洒在空中,随即一声沉闷的倒地声响起。原来马兴毓跟老猿练习过剑法后,剑法大为精进,虽看去没什么招式,却只见那剑身好似长了眼睛,快速循着对方破绽处杀出,一剑毙命。
另外一人见势不妙立即对屋内轻声喝到:“硬茬子”。屋内旋即冲出三位大汉,为首之人身形高大,提一把环首刀,刀身很厚,应是这伙人的首领。他沉声轻喝道:“兄台一看也是关内之人,这事你掺和不起。”马兴毓不待他说完,便一剑刺去,一阵刀剑交鸣之声响起,一息之间,两人便过手十余招。突然只见马兴毓身形陡地拔高,人剑如一,从空中刺下,剑风冷冽。虽然对方蒙面看不清面容,却只听一声闷哼,显然是受了伤。
马兴毓也未过为己甚迫过去,反旋身一退,立在地上。此时马兴毓的随从也都闻声出来,拔出刀剑拥到身边,与那其他三位对峙。旅店内,有胆大的商旅轻轻扒开窗缝偷偷观看,更多则是赶紧躲到床下、柜内瑟瑟发抖。
为首大汉见事已不济,倒也干脆,与几名同伴夹着地上死者迅即撤出旅店,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见行凶之人已经退走,马兴毓立即冲进屋内。只见一白发婆婆和一位中年娘子倒在血泊中,已经是不行了。一小郎君则满身是血,瑟瑟发抖地呆在床角,两眼空洞。
马兴毓心下不忍,示意跟进来的随从们处置,自己则回转房中继续安歇。隔壁房中,随从们便与店家寻了些药物,尽力救治那小郎君。
第二日拂晓,马兴毓起来洗嗽了,便准备去隔壁房间瞧瞧。
一位随从已经听到响动,推门出来,先是摇摇头,表示人没能救回来,又道:“那小郎君也不知道什么,只是说他爹替人干了件大事,没成,被人灭口,他奶奶和娘亲按照父亲的交待去投漠北。待还想细问他爹是谁,只说姓程,就已经断气了。这三人身份又是伪造的,查不到什么。”
马兴毓听完,心中莫名一动,吩咐道:“请店家都好生埋了。”
这些日子,马兴毓安排的盐帮好手早已经到了,高阳郡王将他们安置在府中住下,然后上奏天子,恳请自建护卫。天子感念二哥儿遇袭的艰难,见人数也符合规制,便很痛快地恩准了李抱一和这三十多人侍卫身份。高阳郡王便与李抱一,每日闭府一起训练。
等盐帮帮主马兴毓回到京都城,高阳郡王便将一起到来的盐帮三十多名好手的家眷,连同跟来的其他好手,都安置到城外王府的小庄子里。
又在王府对面盘了一个名为“如意酒楼”的小酒楼。也不改名,对外只说掌柜的有事回老家,亲戚帮忙打理,将负责情报的安置在酒楼里,同时挖了一条地道与王府相连以掩人耳目。
茶叶、丝绸生意得挂着王府的牌子才能做起来,因此马兴毓带着些老成的人住在王府偏院,并协助打理王府。王府终于有了一些烟火气。
安顿好,马兴毓便把在关外救人的事说了,并提出了自己的疑问:“上次袭击你的人马不似关内的,关外旅店被追杀的人,是不是和关外联络人的家属?事败灭口,很有可能。”马兴毓也思来想去了不少时日,觉得自己的推断比较靠谱。
高阳郡王听完,结合马兴毓和自己的推测道:“既然是从幽州出关,晋王的嫌疑怕是大些。不过,那人姓程,也可能是程武俊身边亲信族人或亲卫。”
两人又商议了一阵,定下来:等风头过了自己人再去查,眼下由马兴毓将这次的情况和推测写好,偷偷丢给探事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