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躺在松软的床上,这床还是刚换的,因为金莲嫌原来的床又硬又小,说我身材不高可以将就,但是她觉得不舒服。于是我每天起早贪黑,好多带几斤面团,多做几个炊饼卖。
想到这里,我眼眶顿时一热,脑袋嗡嗡响个不停,像早上的雀似的。想着想着,我下腹一阵酸劲涌上来,金莲最终还是辜负了我。
事情就发生在下午,那时候买梨的郓哥儿和我说了那丑事,说今早又撞见我家内人鬼鬼祟祟地到了王婆的茶楼里。这事情已经接连几天了,看上去里面像有什么猫腻。
我当时还跟郓哥说,小娃你别瞎猜,王婆虽说口碎贪钱,但是时常也帮内人代买几块布料,两人交往很正常。
但是我心里其实也没底,说实话,金莲未曾看得上我,毕竟她长得修长,容貌算得上阳谷县一绝。只是因为太过于挑剔,被主人家硬是点给了我。她对主人家颇有怨言,但当时主人家也是帮建了楼房,赠了不菲的嫁妆。金莲也就没再多说什么。她也是命苦的人,自小被金官人家收养做丫头。嫁了人也算有了归宿。
但是郓哥跟我悄声说看见西门官人也进了这茶楼。这一下我心头一怔。
西门官人,这阳谷县上谁人不知,地方上就数他家里钱两最多,他爹是开药材铺子的,全阳谷谁人没有去他们西门药铺拿过药,附近山里采药人的药也都是送到他们家。后来又是钱庄又是酒楼,可谓家大业大,平日里嚣张跋扈,官家见了他都得绕着走。以前这位富贵公子只是听说过,如今竟和金莲一起到了王婆的茶坊,这事儿不对。
我听着连忙挑着炊饼担子跟着郓哥跑。郓哥却骂我,事到临头还关心炊饼。我一想也是,连忙放了摊子往王婆家里跑。
事后回想起来,我头依旧是疼的。我记得一个锦衣的官人踹了我一脚,头撞在门柱上,一下子竟昏了过去。想起来那应该就是西门庆,这厮狗东西竟然和我内人混到了一起。头疼也就算了,只是一想到金莲,我的腹部就酸涩起来,仿佛所有的苦楚都集中在了五脏六腑,却无处倾泻。
想了一会儿,我长长叹了一口气,本以为遇见金莲是我这辈子的福分,没想到事情竟然真的走到了这一步。
金莲过门的时候年方二八,她从小就在金家长大,处事也利落,人长得标致自然惹得主人妻室嫉妒,当时金官人估计也是动过纳妾的心思,但是金夫人想,如此貌美年轻的小妾在自己相公身边,那这日子还了得。于是连忙张罗着要把她嫁出去。
谁知道,这丫头也不识好歹,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毕竟得过金官人的宠,普通的佣人、村夫又怎能入她法眼。于是挑了小半月,丫头都固执不见人。金夫人最后发了火,直接对着她劈头盖脸一顿骂。
骂时,她还指着金莲的鼻子:“你一个无父无母、野狗似的贱人,在金家老爷面前待了些许时日,也以为自己是什么千金小姐了。今我就是给你许配给一只狗,你也只得认。”
金莲每次生气就搬出这故事来骂我,因为最后金夫人把她许配给了我,似乎我跟狗是差不多的。我知道她是气话,毕竟她最后还是老老实实地跟了我。
可是这次西门庆的事却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他们两个有猫腻,被我撞破了。我以为西门庆会怕,毕竟做这种伤风败俗的亏心事,谁都怕。可是我听见有个女声说了一句,那「三寸丁」你都怕?于是西门庆开门迎了上来,猛地踹了我一觉,顿时我眼冒金星。
我最难过的不是西门庆这个狗东西,他是什么纨绔子弟我丝毫不在意,跟买炊饼的人一样,有好有坏,只要他惹不着我,那我也不爱搭理他。但是金莲却在别人面前说我是个「三寸丁」,却让我难过万分。想到这里,我又双眼一酸。
但此时我却发现金莲拿着汤药正过来。
“金莲……”我愣了愣,不知道她要干什么,刚才她还衣衫不整地在茶馆和门庆一起厮混。
“相公,快来喝药。”此时她衣服飘着香味,端着药缓缓地坐在了床沿。
“你……”我摸了摸头,“我……“
“相公,你的头疼病又犯了,刚才昏倒在了街上,连炊饼摊子都搁在了街上,要不是王婆看见,我都不知道。”
我看着金莲的脸,愣住了,她面不改色,难道我真是犯了头疼病。
我最近确实也老是做梦,梦见金莲和其他男人插科打诨,嬉笑打骂,但那都是梦罢了,我还在愁着给她找王仁打家俬,金莲想要只柜子放首饰,老的柜子给虫蛀坏了,不能用,放在外面又怕招贼。
“可是我记得你是在王婆家茶铺呀,”我还是忍不住问了,“和一个……一个官人。”
金莲登时变了脸色,将手中的碗收到了腰间:“我早上好好地在家里歇息,你怎么胡乱侮辱老娘清白。”
说这她起身退到了梳妆台,直愣愣地落下泪来。我特别怕她生气,因为她一生气往往就先自个儿哭了起来,我劝也劝不好,只能等到她气消了。
我摸了摸脑袋,难道真是冤枉了她不成。看着她眼里簌簌地流着,我顿时没了辙,赶紧在床上给她赔礼。
“娘子,我对不起你,这……我头脑发热,一时乱想。”
但是金莲只是在那里埋头哭着,话也不说。
“娘子,我只是身子不适,不然下床来给你跪着赔礼”
我也不是没跪过,我想她一个貌美如花的女子嫁给我一个如此低贱的炊饼贩子,这些年也算是委屈她了。所以处处让着她,她让我去东,我绝不敢去西。跪也就跪了,毕竟她是我娘子。
但是我还没动身,腹部一处地方隐隐作痛。
“呦呦呦……”疼得我叫了起来,登时我的脑中闪过一个念头:摔倒了不至于腹痛呀。
“相公你别动了!”金莲此时竟擦了眼泪走到了我床边,把我按在了床上,“赶紧把药喝了吧,这事儿不能耽误。”
我看了眼金莲,她神色似乎有些慌张,我再看了看碗里晃荡的药,一股刺鼻的味儿冒了出来。
“这药不会有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