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不觉走了许久,突然来到一座庙宇前面,庙门高大,庙宇宽敞但杂草丛生,像是一座荒寺。
我看着里面似乎人迹罕至,便觉得要是寻死或许这是一个好的去处。
想来不禁落泪,生也无人知晓,死也无人问津,匆匆卅余年,好比一条野狗。
说着我走了进去,不过也确实好奇,以往荒年,这样的寺庙总是流民云集,毕竟有片瓦遮盖,总要好过在野外游荡。
但是这里面确实像是没有人一样。
寺庙前写的什么,我并不知道,卖饼也不需要识字。
一开始我还有些心怯,但是一想到,我本来就是去寻死,这又有什么可怕呢。
里面的装饰和寻常寺庙没有什么差别,正殿一个泥塑的大佛,我也不识得是谁,平日里养活自己都够呛,更别说有钱买香火了。大佛两侧则是几个罗汉,但是他们一个个狰狞可怖,而且肤色各异。
我也挺纳闷的,佛既然是普度众生的善主,为何身边都是些凶神恶煞的使者呢。
想来也是无解,反而惹得自己头疼。干脆找个干净些的地方寻死。
我想了想,撞墙或者上吊都无所谓。
说要去死是一回事,现在真要那么做,还是真是有些困难,自己的手先抖了起来。
但还是硬着头皮去找寻死的器物。
正巧有些散碎杂物堆在殿后,我从中寻得一段绳子。
殿里有大梁,于是我就想着垫着佛前基座上去就死,可是还没爬一半,却正巧瞥到怒目的金刚正看着自己。
“啊呀!”被如此一吓,我登时掉了下去,摔在了地上,脑袋一昏。
等到醒来的时候,脑子还迷糊着,看着之前怒目的金刚一动不动,他也并不是故意看着我。
想到这里我不由自嘲起来,想着连佛殿的泥塑也敢欺侮我。
但是转念一想,在佛前寻死似乎大为不敬,万不可如此,可能去了西方极乐还要这些大人物庇佑,于是朝大佛跪拜了一番,又朝着四方尊者金刚行了大礼,转头去庙里的其他地方看看。
在庙里四处转悠了一番之后,我觉着这里确实破落,除了大殿,其他佛堂都成了废墟,仅有残断的墙体,草木倒长得欢欣。
左兜右转,忙了半晌,正要放弃之时,我竟发现了一间上锁的厢房。
这铜锁缠着链条,里三层外三层,绕着门环。
要是仔细一看,确实能发现这间屋子确实与其他屋子大有不同,其他的屋子大多窗体破败,甚至墙体垮败,唯有这间处在西南面的厢房完好无损。
这里莫不是藏着什么?我心一紧。
说着我仔细观察了起来,这厢房整体看与庙中其他房屋的结构无二,但却是唯一一间独立的房子。
而且整座小巧的建筑直接背靠着整座庙的外墙,整个庙就那么一片没有坍塌破损。
莫不是有什么鬼怪?我退了半步,背脊发凉,身上也起了鸡皮疙瘩。
突然一个声音作响……
“什么声音!?”我像是听到了什么声音,登时退了几步,还未等回头去看,后脚却因踩了空摔在了地上。
我吓得赶紧闭住了眼睛,但是等了许久也无事发生,自己只是愣愣地跌坐在了地上。
“原来是风声。”我心中一颗石头落地。
但转念我又懊恼起来,为何自己如此软弱,怎么就那么胆小,怪不得金莲瞧不起我。
想到金莲,我心中又难过起来:
自己是来寻死的,要是真遇到了妖魔,被他们当作酒菜,那岂不是正好,至少还能有点用处。
为人一场,恐怕最难过的就是无人问津。
但是转念抬头我又看到了那上锁的厢房,一个想法顿时涌上心头。
我又绕着厢房转了一圈,这件房子确实有些古怪。
既然死都要死了,干脆破开锁看看?
我又回顾身后的整座庙其余建筑,确实这座庙不想有人来。
“大概也就是柴房吧。”我心中如此想着,但是却也不敢肯定。
得了,既然没人,干脆就破开看看吧。
我扯了扯锁和链条,结实得很,手头也没有什么可以破开。
转念我看了看厢房的窗,上手一戳,窗面竟然还是绫做的。
我心中一怔:庙里莫不是藏着什么财宝?
但我转念一想,要是真是财宝,早应该被别人发觉了,怎会等到自己来找。
想着想着,我突然意识到,这里莫不是山匪的藏赃地?
近来确实有些小道消息说上头不太平,江南似乎有流民作乱,阳谷县离这梁山匪窝也就百里不到,想到这里,我又慌张起来,手也不由自主地抖了起来。
“大郎!你慌什么!”我连忙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就是你那么软弱无能,一步步走到了这般田地。你都来寻死了,还怕什么?!”
说着我也恶向胆边生,干脆抓起一根棍子对着窗猛打。
“嚯!”整面窗登时破了一个狭长的口子,像是有什么猛兽抓了一把似的。
登时一股强大的吸力从这个口子传来,周围的荒草和杂物猛地向这个口子袭来,我吓得连忙缩到一侧的角落,用手护着头,但是破口吸力大得仿佛要把这天地都吞噬。
而且这破口越来越大,登时整扇窗都被吸了进去,然后整片屋墙和门。
连同我在内,所有的一切都堕入了一个无止尽的黑洞之中。
我吓得半死,只听见自己疯狂地叫唤着,但是却随着一切都在黑暗中下落着,心早已不知道飘到了哪里。双手双脚都发颤乱摆,但是一切都无济于事。
我像是落入了一个无底的深渊。
想到这里我一生的那些画面犹如走马灯一样,一画画闪过脑海。
小时候与武二一起在清河县流浪。偶然在郊外遇到好心的饼贩,学得了如何炊饼,自此来到阳谷县卖饼谋生,养活武二。因武二犯事,怕被抓,我送他离家。受金大官人恩赐,筹钱典房,又修建一番,迎娶金莲。最后撞破了金莲的奸情,自个寻死。
想到这里,我听见自己叹了一声,原来人不过就那么几个时刻罢了。
一时间我停止了挣扎,感觉自己已然落在了地上,但是也觉不出些许疼痛。
眼前一片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