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差距
李存孝看向高齐,高齐则看向糜竺。
糜竺欠身说道:“马既然被这位将军驯服,理应归他!”
高齐颔首称谢。
一旁高宠眼见如此,一枪戳在地上,大踏步迈向黑马。
黑马脾气暴躁,直直撞向高宠。
高宠本就体大,看上去就是个力气大的。
糜竺这次倒没有提醒,目中却难免担忧。
只见高宠距离黑马不到五步时,猛地加速,一个沉肩,与黑马撞在一起。
“嘭!”
黑马“昂”的一声摔倒在地。
沉闷的碰撞声让在场的人无不肉疼。
高宠不急不缓,等着黑马起身,摊开两手,照着马背一按。
“扑通”一声,黑马不堪重负,堪堪跪倒。
高宠顺势骑上马背,两腿一夹马腹,黑马又“腾”的一下站起来了。
再看时,与红马一样,低眉顺眼,再无桀骜。
李存孝、高宠得了宝马,喜不自胜,齐齐冲高齐喊道:“谢大哥!”
“谢主公!”
此时糜竺已经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他心底愈发觉得自己决定正确。
眼见马匹送出,糜竺心底松了口气。
拿人手软,吃人嘴短……
深吸一口气之后,糜竺再次握拳看向高齐:“大人,如蒙不弃,糜竺想在大人县内谋一差事!”
高齐心底乐开了花。
他等的就是糜竺这句话!
但他面上露出难色:“这……不太好吧!”
糜竺沉声说道:“只求大人能予糜竺一闲职即可,在下愿奉上黄金五千、良马五百匹,以资大人所用!”
高齐摇头:“不可,如此一来,倒显得本县救你别有所图了!”
糜竺躬身下拜:“大人不必多虑,此是在下心甘情愿所捐。”
“这……”
高齐看向郭嘉。
郭嘉早已会意,点头道:“兄长,糜先生情真意切,却之不恭!”
“好吧!”
高齐为难点头,“就是委屈糜先生了,屈尊在我阳都挂职。”
糜竺大喜过望:“谢大人!”
高齐笑道:“不知糜先生想任何职?”
糜竺摇头:“在下所求,只是能获大人庇护,又有官身,岂敢奢望!”
高齐再次摇头:“不成,若随意安置糜先生,岂不让人齿寒?
这样吧,糜先生本是商贾出身,本县就擢你为阳都厩驺,掌一县之马政。
另助奉孝同管一县商贾税收,如何?”
糜竺呼吸急促起来。
他本以为高齐最多给他个面子上的闲职,如令史之流。
却不知高齐直接让他掌管一县马匹的关键所在。
最为重要的是,他能掌管一县商贾税收,这可是个美差。
对糜竺来说,税收什么的他不在乎,糜家有钱!
他在乎的是自己能一展所长,在整个阳都县内大兴商贾。
高齐给的信任,不可谓不足!
他欠身说道:“谢大人信任!”
高齐点头:“只望糜先生不负所托!”
事实上他心底早笑到不行。
“老子把马厩交给你了,你好意思让里面空着?”
至于让糜竺管理阳都内的商贾运营,绝对的物尽其用,绝对的专业对口!
他要盘活阳都的经济!
经济起来了,阳都县内的财政税收才能上来。
有钱才更有底气。
就算糜竺倾力相助,终究是一家之富,怎敌全县皆富?
糜竺心绪激动,招呼随从将马聚拢,决定与高齐同行。
有阳都县令带人亲自护卫,谁还敢上前劫掠?
得知高齐剿匪运粮,糜竺直接吩咐家丁随从协助。
几百匹马的加入,运粮速度节省大半。
不过四天,高齐终于返回阳都。
糜竺需要送马往扬州,临行之际将高齐租的马匹租金尽数垫付,并留下了百金以示诚意。
“大人休送,在下遣人将马送往扬州,另修书一封往东海,自有家人将钱送到。
在下往洛阳接马,少则一月余,多则两月,马匹必到阳都!”
高齐大喜,执手相约:“我在阳都日夜盼先生归矣!”
糜竺欠身再拜,就此离去。
高齐遂安排郭嘉安置钱粮。
余下粮食就由夏侯惇带人往来运送。
回到县衙,高齐还未喝上一口水,就听福安禀报:“小老爷,您可回来了!”
“怎么了?”
高齐疑惑,“县内出什么事了?”
“这倒没有。”
福安摇头,“就是前两天从县内来了个英雄,说是受刘先生之邀而来。
眼见您不在衙内,面有不悦,兀自言语要离开这里呢!”
高齐从板凳上一跃而起:“刘先生……可是太史慈?”
福安点头。
高齐大喜:“他在哪?”
“见您不在,他自去刘先生那里去了,也不知这会在不在。”
“快,去书校!”
高齐大步走出,呼喊,“高宠,存孝,随我去访英雄!”
两人一听,各自骑着宝马跟随。
三人急火火地来到刘繇处,却见刘繇正在院里晒书。
“刘先生!”
高齐翻身下马,快步走向刘繇,“子义何在?”
刘繇满脸愧色,“大人,正礼羞愧。
子义来此两天,不见您来,已经在今早往南而去了!”
“往南!”
高齐心底一紧,“不好!”
自己花了大力气才把太史慈勾来,难道就这样失之交臂?
往南走,难不成冥冥之中自有天定,太史慈还要归于东吴?
“不行,只能老子截别人的胡,别人休想截老子的胡!”
高齐牙一咬,急忙问道:“先生可知子义从哪条路走的?”
刘繇想了想:“自开阳向盐渎而去,说是南方富庶……”
高齐急呼:“子义身高几何,形貌如何?”
刘繇又与他细说一番。
高齐转身就往外走:“高宠,马匹给我,你留在县内助奉孝守县,问及我时,就说我有要事往南去了!
存孝,带上银钱,随我追人!”
“是!”
不等刘繇反应过来,高齐又冲他说:“烦请先生修书一封与开阳、朐县县令,但见子义过境,务必留下。
我有重谢!”
刘繇满脸疑惑,未及回话,却见到高齐翻身上马,带着李存孝急行而去……
自阳都往盐渎,需过东海各县。
按刘繇所说,太史慈一路挑的官道,那他大概率是从阳都过开阳,经朐县沿海向南抵达盐渎。
开阳,是后来的临沂市兰山区。
朐县,就是后来的连云港。
至于盐渎,则是盐城。
高齐之所以火急火燎地带着李存孝追来,是因为此时的盐渎县令是孙坚!
虽说太史慈是跟孙策在扬州不打不相识,可谁能保证两人不提前在盐渎相遇?
自己费尽心思弄来刘繇,可不是看着太史慈从身边溜走的!
一路上,高齐在心底暗暗计算:
自阳都到开阳,约有一百二十里。
普通马匹的时速在二十到四十里。
战马速度在三十到六十里。
据刘繇所言,太史慈骑乘的是棕花马,十分常见。
身为高家子弟,高齐自幼练武识马,据此猜测此马多出乌桓一带,速度不是很快,却胜在耐力极好。
他先走半天,按照乌桓马匹的速度三十里算的话,没准已经出了开阳。
而他与李存孝所骑之马,却是大宛选出的千里宝马,速度、耐力都远超普通马匹。
不出意外的话,两人昼夜兼程,或许能在明天上午赶在太史慈抵达朐县之前拦住他。
当然,这里还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太史慈的确是按照他设想的路线动身的。
若有差错,高齐也只能认命。
只是一切尘埃落定之前,他还是想尽力争取。
多抢一个太史慈,自己将来就少一个潜在的敌人。
沿途官道年久失修,杂草丛生。
加上连年战乱、天灾,一路上少见人烟。
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虽未及如此夸张,却多见荒凉。
然而高齐无心关注这些,他一路策马奔腾,注意的是路上有无新鲜的马蹄印。
好在出城之后他们沿着官道一路南行,马蹄印未断。
马蹄印,就是高齐现在坚持的唯一理由了。
阳都到开阳,两人不及傍晚,堪堪赶到。
入城、打探消息、联系驿馆喂马,高齐没有任何耽搁。
倒是李存孝跟个小太爷一样,什么事都不问,一言不发,只是死死跟着高齐。
好在高齐有官身,从驿馆那里轻易获得消息,确定午前有一人骑着棕花马出了开阳,一路向东南而去。
“路线没错!”
高齐心底振奋。
从开阳到朐县是向海而去,路程相对太平些。
这样一来,过路商贾、驿馆等相较于来前的路上,要多上一些。
也方便他打探消息。
这也是太史慈敢孤身一人上路的原因。
开阳到朐县,有两百多里。
任由太史慈昼夜兼程,也不可能在第二天天亮之前就赶到朐县。
哪怕他不歇息,高齐都有希望追上他。
高齐站在驿馆门外,一手端着茶碗,一手拿着粟面饼,大口吞咽。
李存孝正盯着驿馆的人给马喂草料。
两人吃喝完毕,不敢作丝毫停留,即刻策马出发。
驿丞目送高齐离开,目中闪过一抹精光,嘴里兀自念叨:“两匹好马呀!”
两人赶路,很快日落月出。
李存孝这才开口:“大哥,我们这是去追谁?
劳你这样辛苦?”
“一位义士,弓马武艺纯熟,是我将来驰骋天下必须之勇将!”
“大哥有存孝足矣,何必再求他人?”
高齐哑然失笑:“存孝,须知人力有穷时,你武艺再高,终是一人。
须知双拳难敌四手!”
李存孝看了看了手里的浑铁槊,疑惑道:“只要我手里有这铁槊,便有十人、百人,也杀得他们死透!”
高齐无奈,没好气回道:“若是有高宠那样所在,你还能一人打他十个、百个吗?”
李存孝摇头:“高宠乃是自家兄弟,怎会与我厮杀?”
“我只是打比方……算了,这个话题不适合你!”
高齐抬头看天,月光柔和,与前世一般无二。
他恍然想起自己前世少年求学返家时,农村的老家路上,也是这般月光挥洒。
回家的急切、赶路的辛苦,以及怀揣考上名校的希望在那时齐齐涌上心头。
彼时也是季春天气,夜凉如水。
少年意气的高齐当时于四下无人的月夜放声长啸,声震四野。
彼时彼刻,恰如此时此刻。
此时月下策马追人,不也是抱着能挽回英才,不留遗憾的心思吗?
此情此景,又让高齐想到了萧何月下追韩信的典故。
一时间,他豪气顿生,于马背上放声朗诵:
“唤起一天明月,照我满怀冰雪,浩荡百川流。
鲸饮未吞海,剑气已横秋。
野光浮,天宇迥,物华幽。
中州遗憾,不知今夜几人愁?”
念到这里,高齐心底一动,想到今夜所求,放声大笑起来。
李存孝不由问道:“大哥何故发笑?”
高齐缓马暂歇,大笑道:“我见今夜月光照人,只有欣喜,哪来遗恨?
便有,不过以手中三尺剑,斩断而已!”
就在这时,月夜中一声爽朗大笑:“好,好!
好一个‘不过三尺剑,斩断而已’!
以某所见,大丈夫当带三尺剑,立不世之功!”
“谁!”
李存孝率先出声,勒马回还,来到高齐身边。
高齐示意他稍安勿躁,激动看向声音方向。
能说出这番话的,除了太史慈,还有谁?
月光下,一人牵马缓步而行,正朝他走来。
来人主动开口:“足下不必担心,某是东莱黄县人士,复姓太史,名慈,字子义,并无恶意!
适才听到这位兄台豪迈言语,太史慈钦佩不已,特来瞻仰一番!”
高齐哈哈大笑:“子义,子义,追得我好苦!”
“嗯?”
太史慈与李存孝皆是一愣。
李存孝下意识问了一句:“大哥,你昼夜兼程,马不停蹄,就是为了这厮?”
高齐赶忙喝止:“存孝,休得无礼!”
说着,他翻身下马,冲太史慈抱拳说道:“某是陈留圉县人,高齐,腆居阳都县令!”
这便是高齐的高明之处了。
见了文人称“在下”,见了武夫称“某”,以此拉近关系。
太史慈低喝一声:“你就是阳都县令,高齐?”
“如假包换!”
高齐笑道,“子义兄受邀来我阳都,空等数日,此是小弟之过。
只盼兄长能给小弟赔罪的机会!”
太史慈大为震动。
少年身旁的马匹还在大口喘气,白气氤氲,分明是长途奔袭所致。
他昼夜兼程,专为自己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