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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终局

榆陵录 西瓜小王牌 2576 2024-07-06 15:16

  在司礼监内等了一夜的魏诚,没有等来庄斐言身影。看着天露鱼白,他无法再等,只好起身往锲安司走去。

  行至锲安司门口,只见两旁的守卫都是些生面孔。

  魏诚疑惑不解,何时换了人?

  他顾不得多想,登时入司,走到了正堂内。堂上一片静谧,连奉茶之人都没有。

  “来人!”他大喊道。

  回复他的,却只有空空荡荡的无声之音。

  他觉得有些不对,起身走到堂门前,却看不见巡逻的守卫。正当他准备迈步出堂时,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中贵人可是渴了?”

  他赶紧转身,发现是端着一杯茶的沈蔺弗。他长出了一口气,走回来接过他手上的茶水,喝了一口道:“今日也不知道怎么了,总觉得这锲安司有些不对。”

  “中贵人觉得哪里不对?”沈蔺弗望着他含笑道。

  魏诚摇了摇头,又喝了一口茶:“守卫换了人,庄斐言似乎也不在司内。”

  “庄指挥使已经死了。”沈蔺弗突然冷冷地冒出一句话。

  “什么!”魏诚吃了一惊,蹭地站起来,手中的茶盏没有握住,“啪”地摔在地上。

  沈蔺弗却是一派悠然之色,笑道:“中贵人不必着急,没了他,这锲安司还有我。”

  魏诚的神情渐渐变得严肃:“是你杀了他。”

  “正是。”

  “为什么!”

  “自然是因为道不同,斩奸除恶。”

  魏诚脸色大变,指着他的手忍不住颤抖了起来:“你是榆陵之人!”

  “现在明白,还不算晚。”沈蔺弗轻笑一声,起身走到魏诚身边,盯着他道:“可惜中贵人知道的事还不够多。拿下!”

  堂内立即闪出两名千户,迅速地将魏诚制住。

  “沈蔺弗!我是司礼监掌印太监!圣上钦定的锲安司监管!你有何胆量拿我!”魏诚挣扎不已。

  “我自然是没这个胆子的,可是,”沈蔺弗顿了顿,不屑道,“圣上想必是有的。”说完,他从袖中取出一封手谕,展开给魏诚看。

  魏诚看得心惊,他实在不知道,昨天刚见过他的圣上,为何今天一早就命令锲安司拿下他。

  “我不信!一定是你伪造的!一定是你!”魏诚似乎要发疯,拼命地想要挣脱那两名千户的手。

  沈蔺弗见他这副样子,不想和他再多说什么:“这话,中贵人可以留着去问陛下。带下去!”

  不顾魏诚的大喊大叫,两名千户把他带到原本关押他政敌的诏狱中。

  等魏诚被带走,元辅望从堂后转出:“幸亏轼源他们赶来得及时,今天清晨,宫门一开,我就将证据呈给了圣上,否则熊奉咸怕是要被魏诚折磨了。”

  “虽然此案有些惊险,好在诸事顺利。熊御史何时可以放出?”

  “等魏诚的案子结了,应该就可以了。此番他遭了大罪,接下来虽然还不能出去,但也好生照料着。”

  沈蔺弗点头答应。

  ……

  震荡中朝的海寇案终于在两月后审结,魏诚在朝中的亲信们被抓了大半,剩下的见风向不对,自愿做了首告人,虽然失了官职,但总算是逃得一条性命。

  因这海寇案,牵连出魏诚此前迫害过的许多官员,钟开仪恢复了名誉,熊奉咸仍旧做回他的御史。

  可惜的是云家、袁家早已逝去。

  又是一年清明,元辅望等人来到城郊,为新立的墓碑清扫。望着碑上所刻的一排排姓名,钟开仪对元济感慨道:

  “这些名字,曾经都是鲜活的人。他们或有理想,或有追求,有妻子儿女、父母亲眷。偏偏因为魏诚他们的一己私欲,都成了刀下冤魂。

  即便是如今已然昭雪,他们除了名字,在这世上却是什么都没有留下了。”

  元济听了也是一片伤感。

  这么多年来,他没有一日不思念母亲和大哥,没有一日不想报仇雪恨。

  而现在,当所有的事都尘埃落定,他心中却忽然空空落落。

  是啊,就如钟开仪说得那样,结果已然造成了,洗清污名不过是为了活着的人。

  而他们这些活着的人,最想要的就是当初什么都没有发生,他们的亲眷还好好地可以在年节和自己一起吃饭,休沐时一同郊游,无论如何,也比现在对着冷冰冰的墓碑要好得多。

  罢了,他叹了一口气,或许这就是人生。

  “你真的决定了?”

  “嗯。”钟开仪点点头。

  “不回来做官,不后悔?”

  钟开仪笑了笑:“舅舅我还是回秣陵多教些学生,以后送来给你吧!你要努力仕进啊,元叔叔珠玉在前,你可不能落后!”

  元济摆了摆手。

  “你们在说什么呢?”范适培和成煊走过来道。

  “没什么,就是聊聊以后的打算。”

  “昨日楼兄到我府上问安,听闻我们今日扫墓踏青,他让我告诉你们,‘人世漫长,不论在朝在野,都希望能做一辈子的朋友。’”范轼源道。

  钟开仪点点头:“也难为他了,他能及时醒悟,真是善莫大焉。”

  “好在他也没有做什么触犯刑法之事,一时的动摇也是可以理解的。”成煊说道。

  四人心中各有感触,但又觉得身边有人互相扶持,真是一件幸事。

  “开仪,你们站在上面做什么哪!下来吧,踏青去!”梅卿的声音远远地传来。

  元济、范轼源、成煊答应着往下走去,只有钟开仪还留在原地。

  他极目远眺,望着那连绵起伏的山陵,觉得人生也是如此这般起起落落。

  生而为人,被亲情、友情牵绊,又因为家人和朋友们身份的不同而跌入多样的漩涡中。

  被污蔑,被打倒,被怀疑,被放弃。

  人生总是这样充满着不确定,而自己的选择又是否正确?

  他不知道。

  毕竟还没有过完这一生,是无法回答这个问题的。

  他望着下方冲着他招手的亲人和友人们,突然觉得心中涌起了一些温暖。

  无论是怎么样的人生,只要有人相伴一起度过,便也是一件颇为幸福的事。

  “来了!”他大喊一声,慢慢地沿着来时的路走下去,走过去。

  走进他的未来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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