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惊晓，重诺洲，重诺地区。
大宁应天2年，3月6日，巳时。
“喂，你醒啦！”
当商前醒来时，便有一个少女的声音，在身旁欣喜道。
“这……这是哪里？”商前道，“姑娘，你是谁？我怎会在这里？是你救了我？”
身子略动一动，便牵动胸口伤口，又一阵剧痛，但那份气闷、烦恶欲呕之感，及气血翻涌之感，已都没有了。
哪少女道:“喂，你别动！”
接着，她又笑道：“不是我救了你，是我爹爹。这里是一间破庙。”
商前见自己睡在干草上，草上铺着一张破席子，身上盖着一张破薄被子。
看哪少女，不由得眼前一亮！
她一身衣衫，虽又褴褛又脏污；一张脸，也满是脏污，把她的本来面目全遮盖住了，让人看不清她的模样，是丑还是美；一头头发也是乱糟糟的，已然很久没有梳洗了；很显然，她是个真正的乞丐。
但她的一双眼睛，好不招惹人，勾魂摄魄；是一双有异域风情的眼睛。
难道她是外国人？但没有外国人眼睛那么蓝，只隐隐有些蓝。
难道她是混血儿？
一个混血儿乞丐？
她说话的声音，也十分的悦耳动听。
商前不由自主的被深深吸引住了，目不转睛地盯视着她的眼睛看。
不但有异域风情，而且还非常的明亮，流光溢彩；非常的清澈、有神，如秋水；非常的灵动、活泼，骨碌碌的如小鹿，不时，还隐隐露出几分狡黠。
不过，商前很快意识到了，便急忙转开头，看别处。
乞丐少女微有蓝意的明亮眼睛，微微一笑，又道:“我爹爹早上进城乞讨，见你晕倒在那巷子里，便把你背了回来，让我照顾你。饿了吧，熬有粥，你要不要吃一碗？你不会嫌吧？你也是乞丐，怎么会嫌呢。”
商前听了，又看了一眼她哪双美丽的眼睛；不过，忽想到自己的处境，又想到昨晚为救自己而死的那四个人，忍不住又是一阵悲痛：“为他们报仇？”
这念头闪现而出，一闪出，便逗留下来，在头脑里，大胆的跳跃着。
但随即，商前却忍不住摇了摇头，又叹了一口气……
乞丐少女见商前又摇头，又叹气，便以为他嫌，便禁不住来气了，冷哼一声，冷然的道：“你这就是嫌了！”
商前听了，忙道：“没有，怎么会！”
乞丐少女道：“那你摇头又叹气的，是什么意思？”
商前凄然一笑，又叹了叹，道：“想起了一些悲痛的事。”
乞丐少女道：“悲痛的事？什么悲痛的事啊？”
商前没有说话了，忽挣扎着要站起来。
乞丐少女忙阻止，道：“喂，你干什么？”
商前道：“我要起来！”
乞丐少女道：“你要起来干什么？”
商前道：“我……我也不知道。”
“什么？”乞丐少女禁不住又来气了，大声道：“躺好！不许动！”
商前有些倔的道：“还是让我起来吧！”
乞丐少女更生气的道：“说了，要你躺着！你就躺好！”
商前只好躺着了，躺好了。
乞丐少女道：“要不要喝粥？”
商前只得道：“好，谢谢！”
乞丐少女没好气的道：“不用谢！”
乞丐少女盛来了一碗粟米粥，热气腾腾。
商前见了，又要起来。
乞丐少女见了，气又往上升，忙把粥碗放在地上，出双手阻止，大声道：“又要干什么？”
商前笑道：“要吃粥，总得坐起来吧。”
乞丐少女听了，气消了些，“哦”了一声，道：“也可以不用起来，我喂你。”
商前道：“躺着也不好下咽啊。”
乞丐少女听了，只得扶商前起来，靠墙坐着。
但牵动胸口伤口，自然又疼痛起来，商前伸手轻按在胸口上，强忍着。
乞丐少女道：“怎么？胸口疼？”
商前道：“没事！”
乞丐少女翻了个白眼，道：“哼，疼也是活该，是你自己硬要起来的。”
商前要接过粥碗，却差点打翻在地。
乞丐少女道：“哼，我来喂你吧。”
乞丐少女便一匙羹一匙羹的吹凉，喂给商前吃了。
一碗吃完了，乞丐少女道：“我去盛。”
盛来，又喂吃完了，乞丐少女道：“饱了吗？还要来一碗吗？”
商前摇摇头，道：“谢谢，已饱了。”
乞丐少女洗了碗、匙羹，回来，看着商前，道：“你是刚从北方来的吧？”
商前点头。
乞丐少女道：“你以前是个王孙公子吧？刚不久落魄成乞丐的吧？”
商前听了，一惊，道：“姑娘何以如此说？
乞丐少女道：“我有眼睛，会看。”
商前也不否认，点点头，忽又叹了一口气，道：“既已成了乞丐，那就是乞丐了。”
乞丐少女听了，禁不住又来气了，这一次，比刚才那两次加起来的气还要大，大声道：“怎么？瞧不起乞丐！哼！也是，像你们这些出身贵族的，怎会瞧得起我们乞丐呢。你们瞧不起我们，我们就瞧得起你们么？你们不过就是靠着你们祖上挣下来的家业，安富尊荣；而你们自己，都是些酒囊饭袋；除了花天酒地，肆意挥霍，还能干什么！还会干什么！于国于家，全没有半点用处；反而，还都是家国的蛀虫！”
商前道：“姑娘，你有点太偏激了，不能一杆子打死。姑娘，你仇富吧？”
“我仇富！”乞丐少女听了，更气了，“我仇个屁！你们这些废物，也配我仇！”
商前忽忍不住笑了，笑道：“是是是，废物，废物，都是废物！”
乞丐少女一怔，不过随即，她的气顿时消了，也笑了，笑道：“算你识相！”
商前道：“哪里！哪里！”
乞丐少女道：“那你叫什么名字？”
商前道：“废物！”
乞丐少女又怔了一下，不过随即也又笑了，笑道：“你这人，倒也有些趣味。你家族怎么衰败的？”
商前只一笑，摇摇头，不说。
乞丐少女冷哼一声，道：“稀罕么！不说就不说。废物，你以后就跟着我吧。”
商前道：“跟着你？”
乞丐少女道：“是啊，跟着我。我专门调教你们这些毫无用处的废物。我保证，在我的调教下，你会变得越来越有用的，摆脱废物的称呼。我可是能文能武。”
商前忍不住又笑了，笑道：“能跟着姑娘，当然是好。一个人确实是太孤单、太孤独了。姑娘你刚刚喂我吃粥，让我感到说不出的温暖，也让我想到了我母亲。你是我这两世……你是第二个喂我吃饭的人！”
“那……那你母亲呢？”
“去世了。在我六岁时，就已去世了。”
“哦。不过，你比我好啦。我出生没有多久，母亲就去世了。”
“那你爹爹是不是对你很好很好？”
乞丐少女听了，幸福的一笑，得意的道：“那当然！虽然一出生就是乞丐，但也没什么。我觉得乞丐也不错。爹爹教我学文，教我学武。你呢，跟了我后，我也会教你武功的。至于文吗，我自认也教得了你。不过，看你，倒不像那些只知道花天酒地的膏粱纨绔轻薄之流，你以前，应该是属于喜爱读书上进的那一类吧。你是念过很多书的吧。”
商前道：“胡乱念过一些。”
乞丐少女道：“那你就太谦了。看你一身书卷气，应该念过很多书。若你的文比我好，那你就教我文，我教你武功。你看，好不好？”
商前听了，心里禁不住一叹，心道：“就是想做一个乞丐，也是不能啊。还是赶紧离开吧，否则，就会连累她。唉，能活着，还是好的。”
但商前马上摇摇头，立刻把这念头从头脑里驱除。
乞丐少女道：“怎么？你不愿意教我？觉得我不配？”
商前忙道：“没有！没有！怎么会！怎么会！乐意之至！乐意之至！只是又想起些悲痛的事来。”
乞丐少女道：“你也不用悲痛了。荣辱自来便是周而复始，不是人力所能保常的。”
正说着，外面忽然传来马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