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是这个世上最为美妙的物事,它如滚滚江水,在春去秋来间刻下了一圈圈厚重的年轮。
叶恒的心中有着很多的疑惑,但他知道想要解开这些谜团,需要更多的线索,需要更久的时间。
时间啊,叶恒在心中默默的念叨了一声。
他已经喝了很多茶水,嗓子的沙哑也好了很多。他先前也简单洗了一下脸,因而此时他除了头发略显散乱之外,已经比先前精神了许多。
虽然依旧穿着囚服,但那如玉般俊秀的面容,笔挺的身姿,让此时的叶恒身上多了一种名为自信的气质。
这种气质,是属于叶恒的。或许,应该说是属于那个曾经辩才无双的金牌律师的。
俱往矣!
叶恒起身,对着花策拱了拱手,朗声问道:“不知将军打算如何处置在下?”
是的,处置,他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他虽不是战俘,但毕竟是个逃兵。这在军中,并不是一个光荣的头衔。这个称号,会让他活的十分艰难。
花策没有立即回应,只是,把侯老二喊了进来。
侯老二一直在外边守着,此时,听到花策的召唤便快步走了进来。他的布甲上显得湿漉漉的,那是,因为沾染了夜间的露水。
花策对着侯老二吩咐道:“叶恒先住在你那里吧,看好他。”
侯老二拍了拍胸脯,回了个“诺”字。
“至于你的事,等大帅回来后,再定夺吧。”花策此时也有些疲惫,但还是强打着精神,说了一句。算是回答了叶恒的问题。
叶恒微微躬身,表示自己知晓了,没有再过多的言语。
侯老二带着叶恒往外走去,在走到门口的时候,花策的声音响了起来:
“如果,你想活下去的话,就好好想想你到底懂多少兵法。大帅,并不是一个仁慈的人。”
叶恒点了点头,没有回身,跟着侯老二走了出去。
“仁慈吗?”叶恒有些苦涩的想到。没想到,有一天,他能不能活下去,要寄托于他人的仁慈。
这是最后一次了,以后,再不会了。
叶恒在心中默默的发誓,他要掌控自己的命运,没有任何人可以肆意践踏他的性命。
哪怕他现在就如那泥潭中的狗尾巴草一般,被人踩来踩去。但,他总有出头的那一天。
侯老二在前头走着,时不时的会回头看看叶恒,说是怕他跑了,倒也不算。毕竟战俘营虽小,也是有着几百号兵丁,叶恒想跑,难。
可他就是觉得怪怪的,这个书生,从在地牢醒来之后,就怪怪的。具体是什么感觉,他却又形容不出。
“你老实点,对你,对我老侯都好。大帅在前头都杀疯了,这几天送回来的战俘是越来越少。”侯老二摸了摸八字胡,对着叶恒交代道。
叶恒朝他拱了拱手,表示自己受教了。
“嘿嘿。”
侯老二没有继续说话,只是,感觉心里美滋滋的。毕竟,被一个读书人恭敬行礼,这可是他活这么大的头一遭。
这感觉,真爽。
不多时,便到了侯老二的住处。侯老二没有自己小屋,但是,有个不大的帐篷,勉强也算是有个独间。他取出了一床有些发黑的棉被,又找了已经没多少棉花的枕头,扔给了叶恒。
“今晚,你就在这打地铺吧。别想着跑。”
侯老二叮嘱了叶恒一声,便上床休息去了。不一会儿,便有响亮的鼾声传来出来。
叶恒找了个靠门的角落,把棉被铺在了地上,便躺了下去。夏季的天,有些热,蚊子的哼哼声也是不曾断绝。只是,这门口,有风,还算稍微凉爽一些。
“既来之,则安之。”
叶恒枕着那残破的枕头,闭上眼睛,开始尝试着睡眠。
独在异乡为异客,可他连个能思念的家人都没了。唯一对自己好的老师,也过世多年。
二十载功名利禄,转瞬成黄粱一梦。
叶恒心里想着没什么挂念的,但眼中却有泪水缓缓溢出。
他终归,是忘不了那个时代的。
正在叶恒心绪杂乱的时候,杂乱的细碎响声,突然传了出来。侯老二睡得死,没有知觉,但叶恒却感觉到这帐篷中,似乎多了一个人。
这具身体的底子不错,没有夜盲的毛病,所以,叶恒抬头便看清了那站在自己身前的高大男子。
那是个相貌平平,看起来十分憨厚的青年,十八九岁的模样,和此时的叶恒应该差不多年纪。
一般黑夜来客,多穿的是墨色的衣服。这人却反其道行之,穿了身大红色的袍子,显眼无比。
叶恒想要装睡,但那人却朝着他半跪了下来。
“主上,孔七来晚了,让您受苦了。”
一道平平无奇的声音在叶恒的耳边响起。叶恒陡然睁开眼睛,坐了起来。他知道,这或许是一个机会,一个了解“自己”的机会。
“何事?”叶恒从地铺上起身,轻声的开口道。同时,他的手指了指侯老二的方向。
那红衣男子摸了摸自己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说道:“主上,在先前的他带着您往这走的路上,俺顺手给他下了点药。”
“挺好。”叶恒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他的做法。他对前身几乎没有了解,所以,他只能少说话。少说,少错。
从先前那首诗上,他猜到了一点东西,这个原身可能并不是个简单的不第秀才。他来军中,必有所图。
叶恒平静的询问:“来找我何事?”
孔七拍了自己的脑袋一下,像是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一般。
“为啥事来着?”
孔七在叶恒面前转了几个圈,才锤了自己右手一拳,憨憨的开口说道:
“俺送完信回来,饿了,就找了个酒馆吃了顿肉。那店家做的好吃,就多喝了点,就醉了。等酒醒了,俺就连忙往回赶。没想到,他们把主上抓进了地牢。”
“我就寻思着,晚上潜进地牢,把主上救出来。”
“没想到,主上您出来了,还是主上聪明。”
听着孔七断断续续的念叨,叶恒的心中无语至极。要是等他来救,早凉透了。不,原身是已经凉了。
“对对对,那个老头,让我把这个给主上。”
孔七从刺眼的大红袍中摸摸索索掏出了一张褶皱无比的纸,恭敬的递给了叶恒。
叶恒,伸手把信接了过来,拉平褶皱,认真的看了起来:
“叶老弟,见信如晤。哥哥我已经拿下西军的控制权,可以按照计划起事。”
“不知,老弟的南军状况如何?可还顺利?”
“见信速回。”
“天雷地动,红莲花开,盗得天火救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