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即将见到武安君江恒,公孙玥不免有些紧张起来,她没有告诉江守源的是,江恒不仅仅支持过二公子魏牧,甚至因为魏牧被派往秦国为质子这件事还曾与魏王于朝堂之上大吵了一架,以至于魏王以防备楚国为由将其派往了梁城做太守,多少有些眼不见心不烦的意味在里面。
行廊尽头乃是一处庭院,左右尽皆是些奇形怪状的石头,也无池水与草木为伴,显得颇为荒芜,而山石之后隐约瞧见一间不甚大的木屋,堪堪露出些头角来,那壮汉将二人引至木屋前,单单对着江守源说道:“进去吧!将军在等你。”
公孙玥眼瞅着江守源推门走了进去,一时间不知自己是否要跟上去,不过看到那壮汉的身形直接将房门堵住之后,她也就没了顾虑,心中也难免松了口气。
木屋并不算大,屋内仅有一张案桌,两张软塌,以及数盏铜灯而已,这等简陋并不像是一国武安君的规格,而那案桌前正坐着一人,约莫四十左右的年纪,留着一缕细长的胡子,身着素白的宽袍,闭着双眼的脸庞上赫然有着一块拳头大小的刀疤,由额头伸展之鼻梁处,令原本俊美的脸庞显得极为的惊悚。
“你小子居然还知道落难了来寻我,这一路上恐怕没少吃苦吧!”江恒睁开双眼,望着那怔怔看着自己的江守源,不自觉的露出了些许的笑意。
江守源的目光紧盯着江恒额头的疤痕,脚步忽的感到极为的沉重,再念及自己的遭遇,难免会感同身受,一时间竟有几滴泪充盈了眼眶,在几欲掉落之前又被他给擦了去。
“莫不是被我吓到了?”江恒抬手,对着还站在远处的江守源招了招。
江守源见状快步向前,猛然跪在了江恒的面前,口中言道:“二叔,我......”
江恒拍了拍江守源的肩膀,将其扶直了身子,看着这早已褪去稚嫩的小侄子,指着自己的额头说道:“你不必多说什么,这里刻的字也与你无关,你既然受了委屈,二叔自然不会坐视不理,你且安心在梁城安顿下来,好好打理打理自己。”
江守源默然无言,当初江恒被指认为叛国之罪,全身上下十三处被刻了极具侮辱的字,若非楚魏停战之时他被魏国以功臣之名索要了去,恐怕早已死在了楚国地牢之中,而这一举也彻底葬送了江恒的名声,哪怕在魏国他被封为了武安君,更有老魏王之女不顾江恒自毁容貌嫁与他,也没能让他得到魏国人的认同,这也是为何即便他带着魏军连夺秦韩二十城,却依旧在朝堂之上没有任何的发言权。
“二叔,我打算往洛阳去,恩师年迈,我欲往之尽孝。”江守源还是鼓起勇气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这次他出逃,实际上也是心灰意冷之下的举动,而他原本的打算便是去往洛阳,于洛阳学宫内继续跟随张子钻研学问,不问世事。
江恒微微一愣,随即意味不明的说道:“你倒是想得开,那你就看着江承风把属于你的东西尽数拿了去?你可别说你心里是一点怨气都没有。”
怨气么?江守源眯着眼,若是说一点没有那是不可能的,但是这些时日的逃亡,倒是让他淡去了些许的恨意,而江恒的意思,分明是想要将二人的仇恨绑到一起去,这也不是江守源所愿意的。
“我本就无心于朝堂,既然他们想要,那就拿去吧!”江守源颇为无所谓的说道。
“混账话,该是你的那就是你的,说什么丧气话,你不凭自己的本事将东西拿回来,他们只会一辈子都瞧不起你!”江恒恨铁不成钢的骂道。
“二叔,那魏央是不是也来了梁城?”江守源不愿再提此事,索性将事情转移开来。
江恒挑挑眉,气极反笑,指着江守源质问道:“是又如何?说起这事,我反倒要问你,你小子如何将公孙谷那老头子的孙女给绑了,还将人给带到了梁城,你可别说你不知道那是什么人!”
“原本是不知道的,后来绑了,也就没办法,只能带上了。”江守源灿灿一笑,他明晓这些事是瞒不过江恒的,既然江恒能将二人带过来,他心中自然是有把握的。
“你准备怎么处置她?魏央可不知道他那太子妃不见了,你若是让他给撞到了,就算是我也保不住你!”这也是江恒为何急迫的将二人秘密带到此地的缘故,魏央的人手大多进了梁城,公孙玥只要不小心露了面,引来的后果是他决不允许的。
“我答应了她,要保证她的自由,所以我会尽快处理的。”江守源咽了咽,到底是没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你这怜香惜玉的本事倒是与你老子学了个十成十的,我倒要看看你欲如何!”江恒说罢抓住了江守源的右臂,速度极快的从他的袖中将短刃抽出。
灯光昏暗,反倒映衬出短剑的寒气,江恒手持短剑的剑柄,单单朝着一盏铜灯一指,火光摇曳,剑气乍现,微微剑鸣之音竟是比江守源使出来的更要尖锐一些。
“柔刚剑带出来,你就不怕江承风派人追杀你么?”江恒微微颤抖的抚过剑身,目光中露出了一丝迷离。
“这是祖父亲手交给我的,我为何要让给他!”江守源并无所谓,反正江承风要追杀他,也不在乎多不多一个理由了。
“拿好了,我已安排了卫狐给你们收拾了两间屋子,这几日你们二人便先安顿在这里,魏央那里我去解决。”江恒将柔刚剑递给江守源,往事如烟去,如今仅有仇恨尚且存留心底。
“会不会给二叔造成麻烦?”江守源褪下衣袖,露出了袖中的膀臂,原来袖中的膀臂上套着铜臂,铜臂上还有着滑道与锁关,柔刚剑被江守源放置于滑道之上,锁关卡主之后便稳稳的不再动弹,这些时日江守源一直护着右臂,即便是公孙玥也未曾发现其中的秘密。
“一边去,现在知道给我招惹麻烦了?”江恒摆摆手,一副赶人的模样。
江守源起身朝着江恒行了一礼,这才转身离去,他未曾看见,江恒那默默看着他的眼神中,还隐藏着异样的情绪,
公孙玥被卫狐拦在门外,也并无去处,只能站在原地候着,直到她腿脚感到酸痛之后,方才等到了江守源的出现。
“将军早已命人备好了热水,还请二位随我前来。”卫狐面无表情的做了个邀请的手势,便带头走去。
江守源示意公孙玥跟上,待到公孙玥追了上来之后才小声说道:“魏央确实来了梁城,你这几日便不要露面了,我自有处置你的办法。”
“江恒真的可以相信么?”公孙玥不确定的问道,她不认为江恒这种连叛国都能做出来的人能有什么底线。
“你有选择的余地吗?”江守源说不得太多,索性不再与她解释。
公孙玥自知说错了话,只得默默跟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