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守源领着公孙玥赶了三日的路程方才抵达梁城的范围之内,由于没有通行令的缘故,二人一路上也只能抄小道赶路,以至于抵达梁城境内之时,二人宛如是从深山之中走出来的野人一般。
待到安歇之时,那公孙玥的俏脸之上早已失去了往日那般的明丽,说来也是凄惨,娇惯的世家小姐,哪受过这番困苦,若非每日江守源带着她寻了水源洗了脸,恐怕便是公孙谷前来也认不出这是自家的孙女。不过令江守源惊异的是,除却最初的一日,往后公孙玥便再未抱怨一句,心性着实异于常人。
“左卫城每日午时放行商贾进出,也只有这个时候你才能不用担心通行令的问题,不过你这个模样,恐怕还没进去就被赶走了吧。”公孙玥不知江守源心中的想法,她不经意间瞅了眼江守源衣不蔽体的模样,到底是忍不住的提醒一句。
江守源闻言低头看了眼身上仅剩的几缕称得上绸带的外衣,索性尽数扯了去,露出了精壮的上半身,随后转身对着公孙玥说道:“稍后我将你安排好,切记别一个人乱跑,不然出了事情或者被人认出来我也救不了你!”
“我自然明白!”公孙玥大抵能猜得出江守源要做什么,很是顺从的点了点头,只不过当她目光略过那一身匀称的肌肉时,又不免感到双颊微微发烫。
江守源对此倒也是放心,毕竟这几日公孙玥的表现还算是安稳,至少也算是个明事理的女子,在她还没有完全的把握之时,不必担心她会做出什么逃跑一类的事情来。
临近安城时,江守源早已将周遭情形探明,在左卫城南侧有一座规模颇大的村子,寻常进不得梁城的商贾与前来赶集的农夫便在此处摆了集市,规模颇巨,其中一些价格甚至比城内还要便宜些,是故也有少许城中百姓喜爱掐准了日子出城来看上一看。
稍作准备之后,只见江守源赤裸着上身,左手提着一张早已剥好的野猪皮,急走几步向前,很快便混在人群之中朝着那村子走去,或是尚未天暖的缘故,路上像江守源这般赤裸之人确是少见,不过那副猎户的模样倒也未曾引起他人惊奇。
“听说没,上个月秦国将汉中占了,楚国这次怕是要完了!”
“那倒是好了,楚国的崽子也有今天!”
“未必吧,秦国能有那实力灭了楚国?我看呐,这汉中还有的打!”
“你这厮怎的还帮着楚狗说话?”
“别吵了!别吵了!赶紧走吧!”
江守源默默的听着这些不知从哪传出来的小道消息,心中多多少少有些不是滋味,按理来说楚国与魏国签订了条约之后便可以一心对付西北的秦国了,奈何楚王对江东之地一直心有觊觎,以至于楚国分战两方,最终却是连秦国都敌不过,甚至将门户汉中也丢了。
不过,这些事情如何也与他无关了,现如今的他也不过是一个被迫逃离楚国的世家公子罢了,能否回到楚国还未可知。
“兄台可是来卖这皮子的?”
江守源正走着,忽的被人叫住,转身望去,却是个专卖兽皮的小摊贩,面前尚且摆放着些许大大小小的皮毛。
江守源顿了顿,还是走上前去,目光在那些皮毛上徘徊了几遍,这才说道:“确是如此,昨日猎了头畜生,家中恰是缺银两周转,便来瞧一瞧。”
“不知可否将这皮让我看看成色?”那摊贩倒也没有计较江守源的口音,毕竟这地方每日来来往往无数各地之人。
江守源将野猪皮递了过去,这玩意确是不值钱,所以他也没有抱太大的希望。
“我愿二钱银子收了这皮,不知兄台可否愿意?”那摊贩将皮毛草草翻了几番,便将其至于桌前,随后如此说道。
“二钱?”江守源的目光转移到此人的手掌之上,只见那虎口之处竟是有一层显而易见的老茧,似是长久握刀之人。
那摊贩见被瞧出了心思,索性直接说道:“实不相瞒,在下确是另有买卖想与兄台相商,这二钱银子不过是些许的心意罢了。”
说罢,只见那男子从袖中隐约露出了一个小巧的荷包,其中鼓鼓囊囊的,似是有不少的银子。
“说说,什么买卖?”江守源本想拒绝,心中忽的生出些心思来。
“还请兄台入内详谈!”那男子指了指自己身后小小的一间茅屋,门半掩着,粗略一看尚能看到一些皮质箱子。
江守源点点头,先一步的踏入其中,屋内空间并不算太大,西侧墙边摆放着他从外瞧见的皮质箱子,东侧则是一张木床,上面似乎还躺着一人,只不过盖着厚厚的被褥,瞧不出个仔细来。
那摊贩随后跟了进来,顺带着将房门关上,这才出声言道:“这位兄台,在下名叫任行,乃是往返于吴魏之地的商贾,十日之前在返回吴地途中遭遇了匪徒袭击,现只能暂避于此,我观兄台气势不凡且兼有勇力,欲招兄台为左右,护我返还吴地,待事成之后,还有重礼相送。”
江守源若是没有注意到他虎口的老茧或许还会信上三分,只不过他这幅模样全然不像是个商贾,且那床榻之上的人亦是分不清模样,是故此事多半另有蹊跷。
眼见着江守源面露迟疑的神色,任行不急不缓的从怀中掏出一袋银子出来,展了口送到江守源的面前,颇为诚恳的说道:“兄台若是不放心,这些便算作定金,届时另有数倍之金相赠。”
江守源接过钱袋掂量一二,约莫有三十两的样子,随手拿出这个数目的男子竟然只是如此随意的招募人手返还吴地,几乎就已经能说明一切了。
“魏吴姻亲,若是你向梁城太守求助,想必也强过自行招募民勇吧。”
任行稍稍一愣,眼神不自主的看向角落的床榻,随即答道:“谁人不知梁城太守最是贪得无厌,若是冒然相求,我这点身家恐怕还不够上下打点所用,无奈之下方才行此下策。”
“那倒也是,只是在下家中尚有年迈老母需要照料,恐不能应任兄所求。这银子,你还是收回去吧!”江守源将手中银两又递了回去,原先的二钱银子却是没有还回去。
任行见此心中也算有数,衡量之下换上了带着些许遗憾的笑意说道:“如此倒是可惜了,恐怕我还需在此逗留些许时日了,兄台若是熟知合适人选的,勿要忘了介绍与在下,这其中好处嘛,都是好说的。”
“自然,我确是有一二合适人选,待我归家之后便替任兄劝说一番,定不让任兄失望!”江守源自然是被那所谓的好处所打动的模样,闲扯两句便喜滋滋的离去了。
任行微笑着目送江守源离去,待那身影远去,这才对着候在门外的伙计说道:“跟上去,看看他去了何处!”
伙计应声而去,而角落里此刻也传来了一阵微弱的咳嗽声,任行连忙走了过去,躬下身子问道:“公子,江恒逼迫甚狠,若是还寻不到替身,公子这身子......”
“我无碍,一切都辛苦任都尉了。”那男子似有似无的声音恍若游丝,仿佛随时都会断去。
“为公子赴死,某心甘情愿!”任行跪伏于榻前,声有哽咽。
江守源离开之后自然是感觉到了身后有人跟踪自己,明显是那任行不放心自己所做的动作,于是乎他故意走向人多的地方,不用几个来回便将身后的那人甩掉,这时他才想起来还有件重要的事情没有做。
等到公孙玥再次见到江守源的时候,只瞧见他左手中提着一个小小的包裹,右手还拿着用荷叶包裹着的吃食,步伐平缓的向着自己走来。
“先去将衣裳换了,然后用这些东西垫一垫,莫要饿坏了,到时候还要赖上我。”江守源早已寻了个隐秘之处换了一身寻常百姓的麻衣,这还是他用了那二钱银子高价收来的新衣,以目前的境况来说,他还是颇为满意的。
公孙玥接过包裹,美眸盯着江守源看了一会,这才迟疑着背对着江守源向一处古树走去,那里有她提前看好了的地方,恰好用得上。
江守源心中明了公孙玥在想什么,不过他也不甚在意,先不说他已有婚约在身,只说这公孙玥乃魏央的太子妃,他就不会有什么过多的想法,或许在他心里,公孙玥所能利用的价值远高于她那难得一见的美色。
“衣裳小了!”过了许久,公孙玥这才踏着小碎步走了出来,换去了红装的公孙玥此刻在灰白色麻衣的映衬下显现出了一种羸弱的气质,加之下摆露出了小半截白皙的小腿,竟有了几分吴越女子的风范。
“先凑合着吧,将这馒头吃了,我们该走了。”江守源眼神从下摆一扫而过,随即将手中的馒头递了过去。
“可是人多眼杂......”公孙玥自然是清楚现在不该计较那么多,但是毕竟自小习读的家教告诉她这样子的衣着万万不能够出现在大众的面前,至于江守源能看见,这也不是公孙玥能决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