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屋外的雪越来越大,好似不是正午时分,倒像是那黄昏时刻,惨白的肌肤里散发着冰冷的气息,那是令人窒息的氛围,是让人汗毛直悚的威慑。
他板着面孔,毫不留一点情面,只是愤怒地呼啸着,狂吠着,从血管里喷出一股股冰冷的,接连不断的白色血珠,这血液一落到地上便沸腾了,聚在一起,铺就了一条雪白的,厚实的新陆地。这雪,涌动着,吞没了高耸巍峨的宫殿,这雪,咆哮着,压倒了坚韧挺拔的树木。
这雪映照欲有大事发生。
“会什么?”
外面的天气是恶劣的,宛如楚珇的心情,他此刻宛如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
“快说!”
在楚珇的威压之下,张退哆哆嗦嗦地道:“会逼宫啊!”
张退跪在地上把头埋进了地里,浑身颤抖。
“汝所言可属实?”
“奴婢所言句句真言,不敢有半点欺瞒,若有虚妄则不得好死!”
楚珇眼中一边闪着烛火,一边映着白雪,突然双眼紧盯着张退喝道:“大胆张退!你敢欺瞒于朕!你莫不以为朕不知道勾结楚戈想要以此来陷害太子,好登上皇位?”
张退心里咯噔一下,要不说楚珇说了句楚戈,刚才那瞬间他还真以为楚珇知道了。
这事一直以来都是他和楚思在秘密进行,只有前几日告诉了岑寅,但是也是楚思的默许,而楚戈根本不知情。
楚戈心里还想着到时候以北安城的影响力来威慑楚泽,想得是正大光明地夺得皇位。
撇开杂念,张退心里已经稳住,他知晓楚珇这位是诈自己,顿时声泪俱下地哭诉道:“陛下,冤枉啊!奴婢少年时便服侍陛下,一直是勤勤恳恳从来没犯过错啊!奴婢是贪财,可奴婢绝对忠于陛下,奴婢从来没有亲近过哪个皇子,也没有为他们说过话,一直都是一心一意地忠于陛下啊!”
哽咽了几下,又是泪流满面地道:“陛下要杀要剐奴婢毫无怨言,可奴婢不能这样被陛下误解啊!奴婢愿以死以正清白!”
说着,张退便起身要冲着桌角撞去。
“够了!朕相信你!”
楚珇仔细想了想,张退还真是如他所说的那样,除了贪财没有别的毛病。自己心中的忧虑也因张退表演打消,张退过真是可以信赖的心腹之臣。
“多谢陛下!”
张退感恩戴迪地跪在地上,那头低的仿佛要深埋进地里。
良久,张退还在埋头跪着不敢抬头,楚珇突然开口道:“起来吧张退!现在把之前那份遗诏作废,替朕重新拟两份遗诏。”
冰冷平静的语气,威严压迫的气势,此刻的在楚珇老弱的身上尽显无意。
饶是楚珇已经病入膏肓,但是他毕竟当了二十多年皇帝,这多年抛开别的不谈,上位者的威严还是有的。
“第一份上面还是写立楚泽为帝,另一份写立楚戈为帝。”
张退挥毫泼墨很快边写完了两份遗诏递给楚珇观看。
楚珇正看着,门外的太监通禀丞相庞谦和宗正楚懿依然到来。
“让他们进来吧!”
两人老头冒着大暴雪赶来也不容易,拍去身上的雪,整理了一下仪容仪表便推门而入。
“臣庞谦(楚懿)拜见陛下。”
没有什么存在感,总是被作者归属到群臣名号的两人此刻终于有了被刻画描写的机会。
“起来吧。”
两人有些哆嗦地站起身,毕竟岁数大了,又冒着这么大的雪赶过来,自然有些遭不住寒冷。
看了一眼精神还算不错的楚珇,两人心里送了一口气,楚珇连续两天都没上朝,他们还真是有点担心。
“两位乃是朕的肱股之臣,自从朕被立为太子的时候便跟着朕,一转眼都已经都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如今朕也老了,两位爱卿双鬓也都白了。而群臣之中朕最信任的也只有两位爱卿,故而有一关乎国家生死的大事需要托付二位。”
两个老头听得前面也不禁有些唏嘘,而听到后面心里感动得不行,立马有跪下道:“臣自当为陛下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咳咳咳!张退把那两份遗诏给两位大人过目。”
遗诏?两人心里一咯噔,随后有些颤颤巍巍地接过张退递过来的遗诏看了起来。
楚珇喝了一口茶水,对着正在看遗诏的两人说道:“朕可能也就这几天的时日了,朕也知道自己这皇帝做得怎么样。”
“陛下!”两人眼眶湿润地看着楚珇,情真意切地说道:“陛下洪福齐天岂会如此轻易倒下?”
楚珇又是咳了几声,语气也更加虚弱起来,“生死由天定!岂是朕说了算!朕这一生过得糊涂,可朕的继位者不能糊涂!若是这几日楚泽稳稳当当那便按照第一份遗诏立他为帝,可他若是做出逼宫叛逆之举,你们便从第二份遗诏,前往北安城立楚戈为帝!让他来接受这江山吧!”
楚珇心里还是偏爱着自己的嫡长子楚泽,他心里还是不愿意相信楚泽会做出如此叛逆之举。
可他又不得不防,若是楚泽连自己都敢杀,那这个天下还有什么是他不敢做的,况且这种事自己肯定咽不下这口气,必须要有人来给自己报仇,他可以任性妄为,但是他的子孙绝对不可以!
“朕把大魏的未来托付给三位爱卿了!”
还不等三人有所表示,楚珇便倒头昏了过去。
“陛下!”
“快传御医!”
三人急忙上前把楚珇抬回床上,神情焦急地等着御医到来。
好在纵使雪很大,御医也是不敢有片刻耽搁地赶来为楚珇把脉诊断。
把完脉之后,老御医说楚珇傍晚时分应该能能醒,还没等几人高兴老御医又摇头叹息隐晦地表示楚珇现在的身子已经千疮百孔,恐时日无多,自己尽力而为,争取帮楚珇挺过这一劫。
看着御医下去为楚珇熬汤煎药,张退对着庞谦和楚懿道:“两位大人,我们是否应该早做准备?”
“此言何意?莫不是认为陛下挺不过这一关?”
两个老头虽然没啥大本事,但是对楚珇那可是死心塌地,闻言还以为张退要准备办楚珇的后事了,当即就要对张退发怒。
张退道:“两位大人勿要动怒,咱家说得是遗诏的事,如今这两份遗诏该有谁保存呢?”
这倒是让两人来了兴趣,庞谦故作思忖一番道:“不如张公公保存一份我二人共同保存一份?只是不知张公公想保存哪一份呢?”
听得庞谦如此说,张退便知道这两个老狐狸的想法,不过这样正好也随了自己的心意,开口道:“不若就由咱家来保存第二份遗诏,两位大人则是保留第一份遗诏,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