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厚的乌云堆积在夜空之上,遮盖了月亮,为夜色又加深了几分深邃。
夜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酒是清澈香醇的佳酿。
楚思和张退饮了几杯酒,如同老友一般闲聊了几句之后,张退便起身告辞。
“侯爷,时候不早了,咱家也是时候该告退了。”
楚思喝了一天的酒,现在已经喝得十分迷糊,打了一个酒嗝冲张退摆摆手道:“路上小心,两日后就正式动手!季虎,你送一下。”
说着楚思便醉倒在地,沉沉睡去,就连酒水流到了自己身上都浑然不觉。
两人见此不由得笑出了声,岑寅招呼了门外的凛燕骑将楚思搀扶到床上,便去送张退离开。
门外两人相互作揖,就要离开之时,岑寅突然问道:“张公公,我有一问不知当问不当问?”
张退很随和地道:“岑护卫,但问无妨!”
“张公公,刚才你和侯爷闲聊的时候我发现你俩好像是旧相识,倒不是那种上下级的关系。”
张退恍然笑道:“我和侯爷确实不是上下级,准确来说我们是老相识,而且相识已有一十二年,只不过少有往来,也就鲜有人知,不过我们都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帮助燕王登基。”
岑寅更加好奇了,但是他觉得又不好多问,可他这心里就有跟小猫在挠一样痒痒。
张退虽然也只是二十出头的年岁,可他只是孩子的时候就进了宫,那双眼睛毒辣的很,怎么会不知道岑寅的心思,笑着道:“因为云妃之前救过咱家的命,还嘱托咱家要照应好燕王和青城侯,打那个时候咱家就觉得最好的方式就是帮燕王登基。”
“明白了!公公路上多加小心。”
“多谢,咱家省得!告辞!”
两人抱拳告别,在岑寅的目送中,张退消失在了浓浓地夜色中。
两日后,洛都遭遇了近十年来最大的一场大雪。
在这深邃而又沉重的天空之下,不知何时悠悠飘起了雪花。
初下雪时,雪花飘飘洒洒,往往雪片也并不大,也不太密,如柳絮随风轻飘,随着风越吹越猛,雪越下越密,开始洋洋洒洒,雪花也越来越大,像织成了一面白网,丈把远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可真是“宫城团回凛严光,白天碎碎堕琼芳。”
钦安殿内,楚珇神情憔悴,十分虚弱地躺在床上,他已经连着两日没有上朝了。
楚珇对自己的虚弱心里也有数,可不知道为什么就像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雪一样,自己的身子也突然垮了起来。
唉!可能真没几天活头了。
望着窗外的鹅毛大雪,楚珇心里顿感一阵悲凉,饶是自己权利滔天,到头来也逃不过死亡的命运啊!不过自己这辈子也算值了,可惜就是大魏让自己嚯嚯地不轻。
楚珇心里也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纯属是在祸害江山,但是他就是不承认,好在还有楚戈和楚泽给自己兜着底。
是时候该做出决断了,他需要一个不说重整山河,起码能稳定局势压制叛乱的继承人。
没错楚泽觉得他可以很烂,但是他的下一代一定要是一个贤明的君主,大魏的江山不能断在他父子二人手里,他不能对不起祖宗,对不起这个江山。
虽然楚珇打心里觉得楚戈适合当这个皇帝,楚戈不论战功还是声望现在都远超楚泽,加上张退联合一些当红受宠的嫔妃贵人一直在他身边有意无意地提起夸奖楚戈。
但楚泽毕竟是嫡长子,而且也无大错,行事用人也堪称贤明。
不如就让楚泽登基为帝,楚戈则为天下兵马大元帅,一个治理朝政,一个扫除贼寇,简直美滋滋。
这两兄弟平时有间隙他也是知道,但是他相信他们在国事面前,一定会摒弃前嫌,不会做出兄弟阋墙的事来,可以共创大魏的美好未来。
“张退!张退!传旨!诏楚戈回京,还有诏丞相和宗正午后来见朕。”
“还有笔墨伺候!张退你先来为朕代笔,写下一份立楚泽为帝的遗诏。”
张退点头称诺,披上披肩便下去准备。
刚出殿门没多久,张退便迎面碰上了一身大氅的楚泽和与其同来,为其打伞的王单。
楚泽拦下张退,也不墨迹张口便问道:“张公公,不知如此匆匆,所为何故?”
张退笑道:“陛下遣我有几桩急事去办,故而如此匆匆。”
“急事?不知张公公可否告知一二?”
楚泽说着从袖中掏出三颗晶莹剔透的上好玛瑙递给了张退。
张退眼中闪过几分贪婪,十分自然地把玛瑙收入怀中。
随后笑呵呵地把楚珇吩咐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楚泽,只不过把要立楚泽改成了楚戈。
楚泽听完脸色当机阴沉了下去,强忍着情绪和张退客套一番后告辞离开。
张退则是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鱼儿上钩了。
可恶的老东西,怪不得前几日在朝中说想召集在外的皇子回京团聚一下,原来是探口风来了。
这个皇位是我的!我的!我是嫡长子,自古以来都是嫡长子继承,谁都抢不走我的皇位!没有人可以!
“向群,吩咐下去,让钟立和肖远准备好,今夜便开始行动!”
楚泽眼中透露着疯狂,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怒火,本宫要让所有人都知道皇位必将是我的!
雪花还在成群结队地从空中坠落下来,堆积起冰冷的严寒。
“陛下,都已准备妥当了。”
时近正午,楚珇总算是恢复了一些力气,在张退地伺候下勉强能坐起身来。
楚珇喘了几大口气对着张退道:“张退,你跟着朕已经八年了吧?”
“禀陛下,奴婢已经跟了陛下八年零九个月又二十三天。”
楚珇叹了一口气,颇有些感慨地说道:“记得这么清楚,你倒是有心了。唉!生,我们控制不了,死,我们也同样控制不了,皇帝也就是那样了。”
听着楚珇的感叹,张退回道:“陛下,生死我们控制不了,可是生死之间却是陛下说了算。”
“哈哈哈!”楚珇开心地笑了起来:“张退啊张退!朕是真喜欢听你说话。”
看着楚珇心情大好,张退趁机说道:“陛下,奴婢有句话陛下怪罪,可又不得不讲。“
张退这句话让恢复了一些精神的楚珇眉头一皱,望着火盆中的焰火道:“但说无妨,朕免你无罪。”
“刚才奴婢出门遇到了太子殿下,然后就非得拦着奴婢逼问陛下遣奴婢干嘛,奴婢哪敢违背太子,就值得一五一十说出来了,之后太子就说什么天下岂有二主乎?还说陛下偏心,说完就气呼呼地离开了。”
说完张退便跪下诚惶诚恐地说道:“陛下恕罪,奴婢实乃万不得已而为之,奴婢也非有意挑拨必须,只觉得这件事必须要让陛下知晓才好,奴婢恐怕太子会……”
楚珇脸上变得阴晴不定,身体像是被气得不断起伏,愤愤地捶了一下床,旋即剧烈地喘息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