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看清了,那么近!”
杜平川痛哼一声,咬牙将大腿上的匕首拔了下来:“那么近,我连他鼻尖有几根毛都瞧清楚了!”
几个关卫在徐布康的救治之下,立即就苏醒了,他们围着杜平川就直勾勾地等下文。
“那畜生确实有内境七层天的实力,不过我见他头颅毛绒绒的,那他肯定开过囟骨,而距离曲颊骨也只有一步之遥。”
囟骨,
俗称天灵盖。
一只妖孽意欲修炼成人形,必先开过琵琶骨打下基础,这时它空有蛮力,还需要再开囟骨锤炼神识。
于此,它的四肢百骸大抵与普通人差不多了,就仅剩头颅还保留一点原形的痕迹。
而曲颊骨长在脸上,当然就可以影响妖孽的样貌,或慈眉善目、又或凶神恶煞。
不过这个过程虽然不如开琵琶骨时,那样痛不欲生,但却需要循序渐进的投入大量时间与精力,很是考验问道之心。
诸如犬戎,就明显保留着豺狼的头颅,而岳生成为梨儿关神祇的时间尚短,因此他的人形也有点惊悚。
但看过那白衣人,杜平川觉得他很可能是为了追求极致速度,才故意保留原形的特征。
毕竟人形虽好,
但在有些方面也有不足。
这就像人游泳的速度不如鱼,攀爬不如猿猴,负重又远不如牛马。
思绪渐远,杜平川摩挲着手里的匕首,就赶紧回过神推测白衣人的原形:“你们说,浑身雪白近于灰,后背又夹着几点黄斑,胡须银亮之余,那他最像什么畜生?”
杜平川沉吟再三,蘸着温水就在桌子画出一个大致的肖像,寥寥几笔,勉强有些像。
“松鼠!”
“老虎!”
两三名关卫顶着头上被敲出来的大包,凑近桌子就猜测道,然而不等杜平川摇头,他们又感觉前面的说法实在有些荒诞。
因为白衣人身手很快,他们还没来得及看清斗笠之下的样貌,就被打晕在地,甚至就连瓷实的兵俑也被当场撂翻。
“燧长,我们那猜得到啊!当时我们刚迈进门槛,眼前一黑,然后睁眼就躺在药堂了,这实在无从猜起呀!”新垣昔摸着头上的大包,隐隐有些发烫,脑袋也跟着昏胀不已。
这时,徐布康给众人上完药,正偷瞄着小厨裙如何配置漆麻团。
而他一听众人吵闹,正要呵斥两句,却突然瞥见桌子上的肖像有些眼熟,然后就指着说:
“这不就是狸花猫嘛?蓬安的达官显贵很喜欢养这玩意儿,吃得比人还好,简直比养儿子还用心。尤其是那些闺房之中的小姑娘,看见这茸茸的毛球,那路都走不动了。”
听及于此,
杜平川一拍大腿:
“对!那白衣人的身形确实很像狸花猫!但他战力不凡,那肯定不是屋檐下捉老鼠的货色,必定还要更胜一筹!”
理清思绪,杜平川就感觉自己在一团乱麻之中找到了线头,他转念就想起《夜航书》对这种宠物演变的记载:
【先声啸林,踟蹰桑梓,衔蝉膝下】
狸花猫的祖宗原本生活在山林,后因人类社会的扩张,它就逐渐徘徊在村落与城市的周边,然后经过驯化,它最终摇身变成温顺的家畜。
简言之,这一系列变化即是:
豹——貓——猫。
别的不说,翁莱能写出“衔蝉膝下”这极为传神的四个字,看他真是养过狸花猫。
杜平川叨念两句,感觉翁莱很有生活情趣的同时,也大致推测出白衣人的原形就是一只豹子。
而至于到底是什么品种,他认为极有可能便是以蛰伏与速度闻名的雪豹,不过他也没确凿的证据,倒是不敢笃定。
好家伙。
梨儿关虽说不大,但在短短两个月内就先是碰见犬戎豺狼,接着就是虎妖,然后则是逃之夭夭的雪豹。
这鹿吴山,还真是一块风水宝地,灵气充沛之下,居然能让这么多妖孽修成人形。
杜平川感慨之余,也深知梨儿关生存现境实在艰难,自己要加紧参悟心法,然后还要再培养出一批得力助手,最终才能在这个世界立足,并吃上一口热饭。
但刚才虽是击退了白衣人,但他却没怎么受伤,要是他再次袭击梨儿关,自己又该拿他怎么办?
难道还要以命相搏?
可自己又经得起几次呢?
如今岳生还在白衣人的手上,尽管他没抢走神牌,但看起来他对汉家敬奉的神祇别有企图。如此说来,那就绝非只是绑架勒索这么简单。
这畜生到底要干嘛?
面对这个接踵而来的疑问,杜平川有些心烦。而他嘱咐关卫好生休养之后,刚推开药堂的门帘,就看见檐角融雪飞成雨线,最终织出三行小字:
【任务:解救山神】
【评价:大成】
【奖励:镜花水月】
啊?这任务怎么突然就完成了?那山神爷岳生呢?那所谓的镜花水月又是什么东西?
杜平川惊疑一声,顿时就搞不清楚其中的状况,而正当他以为小院那本竹简被虫蛀坏了,结果轮值放哨的关卫突然跑过来说:
“燧长!寨门外倒了一个老头儿,红头毛!还半死不活,……那咱们要不要救他?”
此话一出,杜平川顾不上还在渗血的伤口,他瘸着腿,一路就跳向寨门,搞得那名关卫差点都没追上。
绕过大梨树,只见白净的雪地里赫然倒着一具祼体,而那油光发亮的红毛正迎风飘摇。
他僵卧之下,
果然不知生死。
散开神识,杜平川仔细观察着周围的动静,见确实不像陷阱,立即就让关卫推开寨门,然后把那红毛老头给搬进来了。
“——啧,还真是咱们的山神爷!”
其实杜平川以前在老城隍庙就见过岳生的人形,只是岳生平时不喜欢这幅老头儿的样子,所以整天才以黄鼠狼的原形见人。
而现在乍一见面,他马上就认定这红毛老头儿,正是岳生!
吩咐新垣庖烧好热水,再带上漆麻团,杜平川扛着岳生就回到小院,给他穿好衣服之后,只等着徐布康过来给他仔细瞧一瞧。
经过毛巾敷热,
岳生面色逐渐红润起来。
而徐布康稍稍一诊脉,说他只是魂力流尽,再加上天寒地冻晕过去而已,并无性命之忧。
待众人散尽,岳生在半个时辰之后终于睁开双眼,他抬头见到杜平川正守在身边,张口就道:
“大人,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