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北壁一片静默，也不知道郭伯最近怎么样了，他闭关已有四天，那内境八层天他到底摸到门槛没有？
杜平川有些担心，
却不敢爬上栈道去看看。
他顺着浣花溪一路向内走，见到溪水虽被冻得瓷实，上面都可以拖拽原木与青石板，但冰下却仍有小鱼时不时在游弋。
而颜金棉所说的那块冒水巨石，就在溪边不远，现在零零散散地正围着三四个石匠民工。
待众人让出一条小道，杜平川果然就看到碎石之间渗出一涓细流，袅袅之间，蓬勃的水蒸汽就像从茶壶嘴里喷出来一样，隔三差五地还会咕噜一串串水泡。
《梨儿关志》做为地方史料，就像日志般记载着梨儿关的大小事务，而眼前这眼温泉，里面半个字眼都没有提及。
杜平川回想一番竹简内容，倒是发现浣花溪的水量常年都会淹没这块巨石，只是在冬季枯水期才会露出来，也难怪以前的梨儿关子弟没有发现这眼温泉。
他随手捡开碎石，感觉这水温确实很高，肯定不是众人手脚冰凉之下摸错了。
于是他便散开神识，让众人再顺着暧流继续往下挖：“这底下很深，应该就是温泉无疑了，你们几个找来镐子再把这坑刨大点。”
半个时辰之后，前前后后换了两三波人，这眼温泉终于被挖出一丈多深，但因水流补充太快，最后怎么也不能再往下挖了。
看着四五根被刨秃的镐子，杜平川感觉再挖下去意义也不大，于是他问颜金棉：
“听说那些山羊很喜欢舔这股苦水？”
“没错，要不然也不会轻易抓到它们。”
如此想来，那这眼温泉应该没有什么毒性，说不定里面流淌着的还是一股盐水。
杜平川思及此处，心中大喜，他赶紧让众人找来一口大缸将其灌满，然后就交给新垣庖去熬，看看这到底是不是魂牵梦萦的盐井。
最后他又众人用砖石仔细将这眼温泉箍紧，就算它不是盐水井，那也能借着这股地热建起一座大棚，然后就可以焐一些韭黄。
《百谷谱》就曾载:至冬，移根藏于地屋荫中，培以马粪，暖而即长，高可尺许，不见风日，其叶黄嫩。
而韭黄也就是青韭菜，但它更为鲜嫩，口感自是高出大一截，用以生炒鸡蛋或烙饼，那都是冬天难得的雪夜佳肴。
与此同时，梨儿关前几天才收获冬瓜与茄子，这份地热兴许还可以催发一下幼苗，反正有青耿在场，倒也不必担心大冬天将其培育废了。
留下众人清理现场，杜平川将苦泉这个名字记在竹简之上，而他刚写完，抬头就见到靡靡大雪中浮出三行字：
【任务：黄龙滚地】
【评价：大成】
【奖励：苦水热泉】
看到这里，杜平川心中稍定，然后想着弥戒之中还有不少坬壤，于是他赶紧走向牲口棚，准备把些土壤先沤一下杀杀虫。
可能是大角鹿不习惯山羊的腥膻，也有可能是野性还没有被驯化，反正就不断撞击着圈门，吵得九斤老伯真想冲进去给它一棒子。
“九伯，你给它喂些草料呀，实在不行，你把它与山羊分开饲养。”杜平川走进牲口棚，一股草木腐败与粪便的气息就扑面而来，隐隐让他有些皱眉。
九伯做纤夫之前，曾是一把料理牲口与庄稼的好手，只不过家中突遭横祸，又碰上蓬安催税，所以才被迫典当田地成为纤夫还债。
现在他正用闸刀切着秸秆，见杜平川到访，他连忙拍尽手上的碎渣，然后回道：“它不怎么吃啊！而且这大角鹿脾气蛮横得厉害，刚才还把新垣昔给顶翻了，估计他要一阵子才能缓过气。”
当初就是新垣昔把大角鹿给掀在地，从而抓回来的，那它当然怀恨在心。
不过它不吃草料也没事，把它饿上两三天，再熬一熬身上的肥膘，它自然就知道张嘴了。
要是它倔脾气最终还是不改，鹿角正好用来做一把梳子，青耿头发那么长，也正好用得上。
杜平川转动弥戒，随手就放出四五十担坬壤，依次堆在牲口棚的粪坑边。
结果他转头就瞥见九伯正盯着自己，满脸惊愕，于是他笑道：“这小东西比牛车还好使，一次能装这么多呢。”
“哎呦，牛车哪能跟它比呀！这扳指的肚量可真不小，一下得装几千斤吧？”九伯很乐意与杜平川搭讪，因为这年轻人不像其他修士那样傲慢，说话也不拽词儿。
那当然了。
这可是郭伯从中原汉地带过来的弥戒，可比李敬山的那只纳戒好多了，上面还有夔龙纹呢。若不是灵石有限，杜平川估计着它能把晒坝的青石板全部装进去。
闲聊之间，九伯便将大角鹿与山羊分开，然后赶到其他牲口棚。
最后他掀起棚内的杂草与粪便，不断往坬壤堆上翻，打算让两者搅拌均匀，而发酵之下，也不至于让坬壤彻底冻成大冰砣子。
“草木灰、骨头、黄豆渣，这些东西混在一起才是好肥料。可惜黄豆虽然难吃，但也能填饱肚子，要是真大把大把的回田，估计还是舍不得。”
别看九伯年纪很大，但干活手脚是真的利索，这才半柱香，他就将牲口棚的粪便清理完了。
然后说到他种地所用到的肥料，他兴致特别高：“除了这些臭不啦叽的东西能让庄稼长得壮实，听说以前的老城主还带人搞过一种火肥。这玩意儿又是烧，又是什么硫磺熏，最后才折腾一丁点出来。”
“效果怎么样？”
“我那时还穿开裆裤呢，没见过。但听老一辈闲扯，听说这东西虽然黑不溜秋的，但撒在地里确实不错，桃子都能长成脑袋那么大！”
听九伯这么讲，杜平川感觉蓬安老城主像是在煤炭炼焦，然后从中提取氮肥。只不过九伯说得实在模糊，他又没亲眼见过，所以杜平川也不敢妄下结论。
但有一点他能确认：
这老城主的来历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