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堵灰陶色的城墙,
赫然矗立在晒坝之上。
比起那密不透风的阵型,杜平川这边只有他一人,怎么看都觉得势单力薄。不仅是关卫这么想,就连站在旁边的青耿也泛起嘀咕。
而郭伯却没在意这些,他运起御使手决,十指翻飞之下,兵俑跺脚就摆出一道内凹的弧线战阵。
打倒它们,下山!
杜平川望着步步逼进的兵俑,立即在心底明确此次试炼的首要目标。于是他从弥戒抽出楸木长枪,一股紧致的触感让他的战意激昂不已。
不需多说,他端平长枪,纵步就刺向弧线最中间的兵俑。
一点寒芒先到,兵俑却也不躲,直让胸口的火星滋溜作响。而它身形虽有歪斜,却始终守住阵脚不受冲击。
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待杜平川刚闯入弧线还未再做出运作,两侧的兵俑随即合围。大盾与重剑紧逼之下,就像一张扑天巨网。
杜平川猛按长枪压成弯弓,蓄力便挑开最先下手的那樽兵俑。然后他转身再倒持枪杆,而双手一绞,枪杆迅速绕肩就在翻在后背之上。
而此时,七八柄重剑则纷至踏来,悉数砍在枪杆上。
青耿见此惊了一声,她庆幸于杜平川躲过一劫的同时,又担心起这十一樽兵俑会不会伤到他。
于是她凑近郭伯,水灵灵的眼睛就直直的望向他,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然而郭伯浅然一笑,手上的运作倒是更快了,催动兵俑变幻阵型就再次围向杜平川。
而杜平川无暇顾及这些,他只感觉压力一紧,身后的大盾已然撞过来了。
不用细想,若这一下被困瓷实了,周围的兵俑必然一涌而上,到时就算自己有三头六臂,那肯定也敌不过这十樽兵俑!
杜平川不敢多耽误,他奋力推开身上的重剑,索性抽身就往后撤。
他腰上刚感觉到厚实的大盾贴过来,他反手就箍住兵俑的脖颈,紧接着蜷腿向下一坠,身后这樽兵俑的重量就全压在他的肩头。
就是现在!
杜平川撇开长枪,兜手铆足全身力气,一个过肩摔就将两百多斤的兵俑砸在身前。
嘭!
青石板应声皲裂,犹如蛛网。
——嘶,亲兵关卫跟着杜平川晨炼已久,倒是知道他的力气惊人,但其他关卫却是第一次得见此景,由此咂舌不已。
然而完全不通习武之事的新垣野惊呼连连,惹得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他,结果这小子却自顾自地哀嚎道:
“啊啊!我的兵俑!这又要修好几天了!大人你下手轻一点呐!”
众人愕然的同时,身在场中的杜平川也听得险些一趔趄,但他手上的动作却是毫不迟疑。
摔出去的兵俑砸翻两三人,阵型为之一乱,杜平川趁机倒持楸枪,尾攥随即斜揷入身前兵俑的裆下。
然而郭伯身经百战,早就看出这一枪是想撬翻兵俑,他立起右掌稍弯食指,那樽兵俑立即就单膝跪地,缠住枪杆就不让杜平川往上抬。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一下打乱了杜平川的计划。
猝然之下,他想也没想,提膝就向前撞,结果矮下半个身子的兵俑却仍是不躲,然后它亮出脑门就硬生生接下这一记重锤!
咔嚓一声巨响,杜平川感觉自己的右腿膝盖酸麻难忍,就像是磕在铁板之上。
兵俑乃是泥偶雕塑,根本没有痛感,也根本不会因伤亡出现恐惧的情绪。
那自己以执伤换伤的打法,
简直就是在白费力气。
此时重剑又来,杜平川却不退反进,他向前一步便用右肩头接住手腕,然后侧身又用左肩头顶开兵俑。
而这稍稍露开的缝隙,恰巧让他瞥见一道深邃而内敛的目光,那人正是郭伯。
杜平川侧踹朝天,一脚就蹬开刚才蹲下的兵俑,然后楸木长枪也适时滚落在地。
机会来了,
通过试炼的机会来了!
踩翻长枪,继而将其勾久手中,杜平川侧翻越过兵俑的头顶,而他刚落地,甩手就将长枪掷向大梨树之下的郭伯。
同时他担心一击不成,更是又从弥戒抽出环首刀,紧随其后便是一道刚猛的跳劈!
“小子,你终于学聪明了。”郭伯身形不见一丝移动,挥袖就揽下冷不丁的楸木长枪,而他合掌一接,寒光凛冽的刀尖就停在其头顶:
“不过你这领悟得也太晚了。”
比起杜平川与兵俑的群殴,众人更喜欢看神秘莫测的郭伯展露身手。而这轻描淡写的两个动作,虽不具气拔山河的破坏力,但犹然反映出郭伯深厚的接敌本领。
由此场中两人一停手,关卫无不叹服,而普通民众也跟着看热闹,欢呼声一时响彻梨儿关。
杜平川悻悻一笑,收起环首刀就拱手肃穆道:“多谢郭伯。”
凡是修士,其心里差不多都有点傲气,更何况郭伯身为内境八层天的高手?
而刚才两次的刀兵相见,无疑就是一种冒犯,而他虽然不计较,但杜平川还是要摆出后辈应有的尊敬。
“别谢我,要谢就谢她吧。”郭伯摆手表示不在意,转身就让出站在他身生的青耿:
“若非一直有人在我耳边嘀咕,否则摆出阵型的兵俑,可不会这般轻易放过你。”
杜平川闻言,抬头就向青耿眨了眨眼,而这妮子一偏脑袋表现得颇为得意。
其实,刚才与兵俑接触之时,他就感觉这十一樽兵俑进退有序,确实不像自己指挥那般凌乱。
那说到底,还是因为自己的神识的不够强大,毕竟兵俑的一举一动都需要御者亲自摆弄,这操作量实在惊人。
“郭伯伯……”青耿现在已经适应了汉家的礼数称谓,这亲昵的口吻更是信手拈来:
“杜卿的试炼通过了吧?”
“嗯。”
除开岳生与杜平川,郭伯很喜欢这种血亲相称的感觉,尤其是青耿这一樽草木花仙子,让他尤为感觉到梨儿关这片土地与自己的紧密联系。
“你们今天下午就动身吧,明天正好可以赶上蓬安的望岁节。若是错过了,那番胜况就只能再等到秋天的余年节了。”郭伯负手而立,扫眼看向大梨树,然后他转身就走向木工坊。
青耿听后,她踮着步子就要去小院儿收拾东西,欢快的就像一只小黄鹂。而她刚走几步,却见杜平川愣在原地若有所思,马上又折身回来:
“咋啦?试炼都过了呀!”
“没什么,就是闪着腰了。”
杜平川揉着膝盖,直感觉郭伯的背影愈发扑朔迷离,但他挣扎着又什么都没想明白,只好陪着青耿先去张罗下山要准备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