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伯真是给力,他只是稍一露面,就吓得杨荣标不敢动弹。
要是自己真的跟这妖孽真刀真枪的硬干,到最后还真不一定能讨上便宜,更别说如此轻松地与之谈判了。
杜平川玩弄着手里的荣字匕首,愈发认为威名声望对梨儿关的发展,绝对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可是,
自己又去哪里赚得这份威名呢?
诛杀虎妖,两次挫败麻盖,再烧楸树木工营地,虽然在鹿吴山与莲花庄搅出一片浑水,但奈何这些功绩宛如土匪,难登大雅之堂啊。
争名于朝,争利于市。
蓬安,就像奠榕之于木魅,乃是目前汉家子弟最大的代表人。也许自己可以说服郭伯去山下转一转,顺便带青耿走出梨儿关去见见世面,毕竟一樽香火神祇,可不是方圆十余里的风水人烟就能培育出来的。
这期间,
说不定还能再吸纳一些流民呢。
不过话又说回来,打铁还需自身硬,除开本身内境三层天的战力,梨儿关才是自己最大的依仗。
只有将梨儿关这百余民众带上富足之路,再把关卫磨炼成形,那他们何偿不就是宣传自己的活广告?
无意之间,杜平川惊觉自己正摆脱衣食之欲的同时,开始向外谋取更高级的追求了。而这变化,虽与自己初来乍道之时的心愿有些违背,但他倒是一点也不感觉突兀。
登高望远,概莫如是。
杜平川浅笑,遂将目光从茫茫群山收回,然后一路走向小院。
今天郭伯出关了,细算来已有将近两个多月未曾谋面,自己实在有太多话想对他说了。而仅是一樽草木花仙子,自己就可以向他老人家显摆两个时辰!
刚迈进小院儿,青耿就放下花洒迎面走过来了,然后她揽过雪披,随口就问:
“杜卿,你跟杨荣标谈得如何?”
“嗯?”
“我问你谈得……”
“不是这个。你今天怎么突然知悉礼数,知道叫我了?”杜平川隐约听到先前她叫过一回,但现在四下无人,又不需要表明身份。那这般亲昵的叫法,还真是让人不习惯。
“郭、郭大人教的。”
青耿生怕杜平川厌恶,连忙就道,顺带着也将郭伯出关之后的事宜说出来了,表示他正在药堂。
察觉气氛有些异样,杜平川一时也说不上来,便以为她因称谓在闹别扭:“无妨,岳生九十岁了,仍然一口一个郭伯的叫,你跟着我喊就行了。”
除开梨儿关如意娘娘的身份,杜平川觉得也可以让青耿再扮演一些社会角色,这样她就能承担相应的社会责任与职能,倒是可以加快她的修行。
比如说,岳生的饲养员,郭伯的小孙女,自己的……嗯书童?
他思绪一时凌乱,随即就张口转移这部分注意力:“誒不对,你不是都住进了渔矶的城隍庙嘛?怎么又跑到我这小院里了?”
“郭伯有请,我来通知你。”
其实青耿知道,若按照她以前的性情,自己肯定会拿出先前他与杨荣标在席上的内眷之词说笑,但今天她感觉自己却怎么也提不起兴致。
风铃依旧,
只有几个音节掠过。
杜平川撤下腿上的绷带,血痂掉了一地,然后他挥手弹过,暗红的肌肉纤维已清晰可见,正勃发着旺盛的生命力。
他沾水束起高冠,再为腰间的汤玉缀上缨络,更显得其白壁无暇,而瞥眼之间,却见青耿呆在原地:
“怎么了?”
“感觉你变了。”
“从何说起?”
“不知道。”
杜平川皱眉,有些厌烦于琢磨不透的女儿家心态,他耐着性子拿过木梳,然后为她整理肩后的长发:“本月下旬二十一,正是立春,山下差不多也该化雪了,要不咱们去转转?”
“真、真的?”青耿闻言窃喜,眼角忍不住就向上挑,但她见屋内粘稠的气氛尚未散尽,又马上冷脸补充道:“全凭大人作主。”
“全凭我作主?那你好生梳梳头,一会儿带你正式引见郭伯。兴许他老人家一高兴就指点你两句,而你也说不定就此顿悟,正好过一个旺年。”
青耿这下听完之后,马上就兜手夺过梳子,她绾起长发然后从中系上红色的头绳,一个简单的覆额垂云髻旋即而成。
长眉入鬓之余,
衬得她有些幼态。
杜平川上下打量一番,感觉还行,便吩咐新垣疱温点热食送往药堂。而他刚进门,就看见郭伯正与岳生闲聊。
“哇!大人你今天咋整得这么利索?哎呦,姑奶奶你今天也打扮得很漂亮呀!”岳生夸张得大叫,一张口就把嘴里的白木渣喷得满地都是。
放眼一瞪,杜平川呵退岳生之后,他便朗声向郭伯行礼:“梨儿关副使执事,拜见郭大人。”
“梨儿关城隍神祇青耿,拜见郭大人。”青耿跟着深揖到底,学得有模有样,显然已经逐渐适应汉家礼数了。
而郭伯浅浅一笑,将两人扶起落座后,他忽然问:“你俩的声音都不齐,刚才置气了?”
“没有!”
“誒,郭伯你怎么知道?”
话音一落,抢先回答的青耿马上就瞥向杜平川,搞得他哑口无言,一时竟莫名有些心虚。
而岳生将两人的反应看在眼里,黑眼珠子跟着滴溜溜的转,他看见杜平川吃瘪,瞬间一股大仇的快感就填满胸腔。
但他还没来得及搅上两句,郭伯却是先发声了:“草木成形不易,而她又孑身一人,所以平川呐,你以后要仔细待人家。”
嗯?
我做错什么了?
这番说辞听得杜平川直想耸肩,但他又不想掰扯那些琐事,显得小气,于是他索性就打蛇随棍上:
“郭伯教训的是。不过话又说来回来,郭伯此次出关而踏上内境八层天,肯定不只因杨荣标露出原形这么简单吧?”
想来也是,从杨荣标当初摆出的架势来看,他多是想以长辈的姿态教训自己,由此在接下来谈判之中占得先机。
就算真以生死相搏,十一樽兵俑还有五位离凌,及一名草木花仙子,最终还不知道鹿死谁手。
所以自己性命无忧之下,郭伯突然出关,肯定只是时机恰巧而已,那他自然有别的考量。
果然,
郭伯稍一沉吟就直率道:
“确实不止如此,但这事时机未到,等雨水节气之后,你自然就知晓了。”
而杜平川心里虽是好奇,但既然不方便说,他也就很识趣的没有问。于是他立即扯开话题,聊起了梨儿关近两个月来的发展现状。
其中除开苦泉盐井,当然只有火旗与同心莲花镜最为引起郭伯的注意,而他得知杜平川无意间打败伏矢魄,他更是捻着胡子笑道:
“小子,你机缘不错,自己就参透了内视经络之法,倒是不用我手把手再教了。”
“经络之法……就这么简单?”
“不然呢?”
杜平川闻之错愕不已,没想到只是在莲花基台与自己的一个身魄交手,而且还尚未完全打败,竟已习得内视经络之法!
这下,憧憬已久的内境三层天标志能力突然到手,他一时都不知道该说莲花幻镜厉害呢,还是自己天赋异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