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西进派余孽都闯入城,偷到黄府了,你还磨磨唧唧的?~哦,那帮泥鳅也许会自己站出来。”
这阴阳难气的语调,着实让人不舒服,甚至就连梅雪泡作的上好清茶也喝不出味道。
李敬山蹙眉,
随手便放下白瓷茶杯。
而垂立两侧的侍女也很有眼力,其屈身行礼之后,便倒退着走出书房并掩上门扉。
“西进派即使再困苦,也不会行偷盗之事,所以黄府失窃——另有其人。”李敬山望着眼前这个狼头人身的家伙,心里泛起一股不悦,但他最后还是笑道:
“麻盖老兄,既然你都说他们是泥鳅了,那肯定不好找。但我已经吩咐城卫戒严,并且还请司祭留心异样的魂力波动。所以呐,擒住西进派只是早晚而已。”
“小王子的癫瘾又加重了,你也知道那样儿,要不是……”
“要不是鹿吴山的梨儿关从中作梗,说不定你早就带回春蓝子了,对吧?”李敬山接过麻盖的话荏,见那家伙点头,他随即又补充道:
“嗐,我就知道。但像春蓝子那样的天材地宝,世间罕有,自是难寻觅其踪迹,更何况前两个月还大雪封山呢?慢慢来嘛。”
小王子,
当然是指犬戎之王的幼子——阅伦支。
他不知被何人唆使,居然跟狖族那群矮子一样,也喜欢吸食致幻成瘾的邪物。搞得他现在形神枯槁不说,只要稍一停药,就凶性大发乱杀人。
别说仆从不敢靠近,
就连他亲爹也险些因此受伤。
这一来二去,犬戎王始终治不好儿子的癫瘾,只得派遣人手前往自水与蓬安接触,目标即是药效更强烈的春蓝子。
当然,这只是瞒着灰塬与自水两地众多势力的表面由头。
若是深究,以贩卖春蓝子换取狖族的矿产资源,并调转长期入超的局面,才是最终目的。
不过这其中的弯弯绕实在太多,
一两句话根本扯不清楚。
而犬戎与蓬安至今也没达到战略互信之余,茶马贸易倒是率先搞起来了,并且还间接促成蓬安成为鹿吴山最为繁华的城镇。
麻盖听完李敬山的宽慰,心弦稍松,便端起茶壶一饮而尽:
“论耍花花肠子,我就算再长两脑袋也玩不过你。这抓泥鳅的跑腿小事儿,还是我亲自来吧。”
说完,茶壶啪的一声就摔落在地,当即溅起无数水花。
李敬山权当没看见,只是抬头望着窗外有些出神,皎皎弦月,清冷照人。
收回视线,杜平川顶着月光再次张大嘴巴猛吸一口气,然后又立即潜身向下钻。
弥戒啊弥戒,
你究竟在哪儿?
杜平川分明就看见弥戒从青石板滑入水中,位置也没记错,而距离自己跳入水中前后不超过半息,弥戒居然不见了!
昏暗的光线让他抓瞎不已,便只得按照脑海之中的猜想一路向水底摸:烂泥水草,果核砖头,还有祭祀之后投入河底的铜钱银锭。
这他娘都什么玩意儿?
天杀的醉猴,以后必定杀你泄愤!
杜平川先前经过激烈的追逐与打斗,肺部早是火烧火燎,现在他又潜水憋气半柱香,肺部更是如针扎一般难受。
他悄然浮上水面换气,偷眼便瞧见一群披甲士卒正在岸边盘问那个小孩儿,醉猴反倒不见踪影。
跑得真快,
他必定有人接应。
杜平川提气并敛回思绪,转头又扎进水里,他生怕现在不找到弥戒,然后就可能会被随便哪条胖鲶鱼误吞入肚,那自己哭都来不及。
按理说,犹如弥戒这等宝贝,必定有珠光之气,而自己的心思只要够细,肯定就能感应到它。
说干就干,杜平川顾不上许多,稍稍放开神识便开始搜索泮桥之下的河床。
漆黑的环境,衬得水中的声响更为古怪,时远时近,恍惚若有妖孽潜伏其中——叮咚叮咚。
半晌过后,咕噜的水泡不断破裂,杜平川肺部更是灼烧不已,憋得他脑袋阵阵发晕。
但就在此时,
一点闪亮的光斑随即映入眼帘。
杜平川确定那不是缺氧所造成的金星乱舞之后,当即大喜,他紧咬牙关奋力就向其潜去。
而摩挲着凹凸有致的夔龙纹,一阵熟悉的触感就瞬间涌上心头,杜平川笃定,这就是失而复返的弥戒!
说来也是奇怪,平时不怎么在意的小物件,只要一经失去,转眼就思念得抓耳挠腮——犹如笔帽。
哈哈,老子终于找到你了!
杜平川将弥戒戴上拇指,喜出望外,然后蹬腿就往头顶五丈高的水面使劲划。
然而此时耳边的怪响突然增大,瞬息之间,似乎已在近到身后。
糟糕,自水之中一直有水妖浮动,以前在翁莱的三岔置就曾见过其漂浮不动的身影,最短的也有两三丈。
而自己在水里耽误如此之久,
那会不会就……
一阵寒意立即从杜平川的背脊直蹿发梢,毛骨悚然之余,他恨不得肋生双翅直接跃出水面。
世人皆言,恐惧源于未知。
但他此时却觉得,
这根本就是因为火力不足!
手里既没有适合的兵器,而且地形条件也极为不利,但若是有郭伯那般内境八层天的实力,并具化本命神兵,那回身一剑还不斩尽魑魅魍魉?
稍稍散开的神识,很快就捕捉到一抹颀长的黑影,而受体力影响,杜平川此时只知道那水妖长着四条腿,似乎还一条粗壮的尾巴。
三丈、
一丈……
杜平川扒拉着双手,眼见马上就要浮出水面可以换气了,但那只水妖也飞速游弋而来,直抵脚下!
而如此庞大的体型,让他根本不敢以伤换取逃出生天的机会,因为他也不知道这家伙的嘴巴有多大。
如果小还好说,
但要是一张深渊巨口呢?
于是杜平川迅速抽出弥戒之内的楸木长枪,右手贴着双腿就将其往下递,然后他榨尽身体最后一丝力气,猛然蹬向尾攥!
噗嗤——
坚实的触感从枪杆传来,看来确实戳中脚底那只水妖了,但尚不知晓它哪里受伤了。
杜平川没敢多想,借着这股反推之力就哗啦跃出水面,而他刚向岸边游出两三尺,一只肚皮惨白的四脚怪鱼便紧随其后。
肥胖身躯的乍然惊现,直接掀起一股涛天巨浪,劈头盖脸地就砸向杜平川,搅得他精神一阵恍惚。
而他将身形艰难稳住之后,赶紧回眸一瞥,最终看清这水妖到底长得像什么东西了。
鳄鱼!
长约三丈的鳄鱼!
完了,它这体型比两头水牛还要大,至少也有千余斤,那自己这小身板……能塞住它的牙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