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
无肉令人瘦，无竹令人俗。
当然，杜平川现在还没有这么高的精神追求。他只是单纯觉得竹子作为一种经济作物，既能当建材，又能培养多种食材，实在太实用了。
那它多在梨儿关周遭种一点，可以丰富众人的食谱，还可以增加小手工业制品的种类。
这不，关卫趁着冬季竹林生长的空隙，挖出四五团竹疙瘩，正想卖力将其劈成小如脸盆的圆球，打算在校武场附近布置一下绿化景观。
竹疙瘩比树桩疙瘩还要瓷实，盘根错节之下，高举过头的斧子仍然收效甚微，只得靠蛮力与耐心一点点去硬敲。
仅是杜平川从九畹走向校武场的百余丈，宛如磨盘的竹疙瘩就换了两茬人，直累得新垣昔揉肩不已。
“好啊，梨儿关天天为你们提供数十斤肉食积攒力气，结果你们倒好，都浪费在这些破事儿上了？”
“见过燧长！”
“见过燧长！”
关卫见杜平川到访，连忙行礼，新垣昔闻言则扔下斧子站出来道：“大人，你看我这不是在为大家打熬气力嘛？搬举石锁，攀援绝壁，那才叫浪费肉食呢！”
校武场紧靠苦泉，抬眼就能看到不远处的春棚，而周围经过关卫的平整，现在已有一座校武场该有的整洁与大气。
别的大小训练器材不说，就以场中那架擦得油光锃亮的木偶而言，一下就提升了校武场的格调，俨然如同玄宗大派的练功台。
梨儿关虽一穷二白，却有能力制造外功木偶培养士卒……
你说这是先进，
还是落后呢？
杜平川浅浅一笑，然后他起手催动木偶，让十二名关卫依次到面前考验单刀法选。
半晌过后，纵使木偶的木刀还缠着麻布条，但还是将众人打得鼻青脸肿。只有身为什长的新垣昔稍好一些，除开手掌被震得绯红，身上一点伤都没有。
凡事都有个过程。
而习武之事的第一步则是百日炼体，从刚才的考验结果来看，竟有八人不及格。倒是上次前往山下楸树营地的五名关卫，表现的还算出众。
他们早已被杜平川选为标兵亲卫，待遇也与常人不同，能住进自己小院旁边的单间，不用再挤大通铺了。
“就这水平？梨儿关以后还拿什么指望你们？”杜平川双手合十，然后平摊手掌收式就让外功木偶站回原位。他训完众人，随即又将矛头转向新垣昔：
“正式炼体已有半月之久，而单刀法选又只有五六招，你还教不会？”
“我……”
然而杜平川一瞪眼，新垣昔马上就用起更专业的敬语：“微职统兵不力，甘愿受罚！”
百是炼体过后即是锻气，杜平川本来还想尽早为梨儿关培养修士，结果一番考验之后，却只有四人合格。
而昆仑世界大抵还是以武力为尊，就像郭伯即使闭关不出，那杨荣标身形速度就算再快再出色，仍不敢轻举妄动。
随着梨儿关的发展壮大，城防水平必定也要相应的提高，否则积累的钱粮，可不就成诸方妖孽信手拈来的囊中之物了？
“阿昔，一个人就算再强，分身乏术之下，那也只是困兽犹斗。”杜平川看着新垣昔单膝跪地，周围的关卫更是伏倒一片，他就率先将其搀起：
“天泽助顺，众志成城。”
“微职谨受教！”
其实在新垣昔细想来，自己这帮人的百日炼体尚不过三十天，燧长就要求马上见到成绩，这真的有点强人所难。
不过他见到杜平川以内境三层天的实力，能两次击退麻盖，还逼得杨荣标坐下谈判，他也就不好埋怨什么。
只当是自己不够勤奋，平时训练又对众关卫不够苛刻，才让燧长大失所望。
念及此处，新垣昔心里很不好受，他一想到山下的仇家还活得格外滋润，阵阵屈辱就在胸中憋闷难抒，转眼就被发酵成对战力的渴望。
当然，杜平川并不知道他心中所想，不过见他满脸不甘，也就猜到这番训诫终于起效果了。
所谓知耻而后勇，
概莫如是。
将那名不合格的关卫剔出标兵行列，再归入普通关卫之后，杜平川就顺势定下规矩：
“此后每逢十日一考，其中能力出众者，晋升为标兵，选入亲卫。衣食待遇翻倍，并分有军田，不用亲自耕种，坐享其成！”
此话一出，几个底子还不错的关卫当即眼神一亮，盯着外功木偶就像发现了生财之道。
土地！
只要舍得练功，就有土地！
不同于以前为保命而当上关卫，现在真切的能拿到好处，众人的思绪一时泛起，眼见着成家立业的希望伸手可得，那更是浑身都充满干劲。
但杜平川此行校武场只是顺势而为，尚没有具体的对策，他还得回到小院认真敲定军田分配的细节。
于是他叮嘱众人努力训练，十日之后再根据众人的表现划分军田，然后他就留下新垣昔，开始传授木偶的御使手决。
“燧长，平时训练，其实完全可以让两人对面切磋，何必还要浪费灵石而催动木师父？多麻烦。”
“那点儿灵石不要紧。”杜平川随手招来正在巡逻的兵俑，然后放缓手上的动作，争取让新垣昔看清楚：
“梨儿关只有一百五十几号人，却有十余名脱产关卫，你觉得这比例高么？”
“肯定高啊！”
新垣昔话音刚落，马上就领悟到其中的寓意，他试探道：“燧长是想让我们先熟悉木偶的运作，然后再操纵兵俑？”
训练一名合格的弓手，需要两三年的时间，但培养一名战力相当的弩手，却只要半个月。
高效战争机器的普及与运用，成本明显最低，速度也最快。而如今梨儿关兵俑就有十一樽，要是关卫都能像自己一样熟练操使兵俑，这战力可远不止翻倍这么简单。
“对，你说得没错。”杜平川将御使手决逐次拆分，并告诉新垣昔其中对应到木偶的具体运作。
结果这小子虽是最早迈入锻气的关卫，但一涉及到修士的内功心法，他就听得两眼一抹黑，啥也搞不清楚。
“灵气乃天地自然所化，魂力则是人体吸收灵气转化而来。而兵俑与人体差不多，他身上雕刻着的魂力阵法，就是根据人体十二幅经络简化而成，所以他在魂力牵引之下，就能动了。”
杜平川见身前这个能将犬戎撵出十里的壮小伙，却连最简单的修炼常识都不知道，他不禁有些皱眉。
看来不仅是梨儿关的城隍神祇需要文化教育，关卫同样也是如此，不然以后的精兵路线，根本走不通。
“不必惶恐，你听不懂并不是你的错，而是我没教好。”
“燧长……”
新垣昔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而他掌中厚厚的刀茧，却表明了他日夜练功的勤奋。
杜平川将此看在眼底，心中据此就生出一股悲悯：新垣昔受阶级固化的影响，他双脚以前最远也没踏出莲花庄的界碑，而他双眼除开一幅碗筷，更是没有见过太多繁华。
并非所有人，
都有着自己一样的条件啊。
我虽然不知道自己要到哪里去，但我知道自己从哪里来，而且半路还有郭伯的指导。同时还因自己认识一些字，不至于随波逐流，人云亦云。
杜平川突然感觉自己刚才对关卫的要求，似乎有些苛刻，百日炼体为时尚早，没必要严于律人。
于是他舒展眉眼，将目光从渔矶的城隍庙收回来，然后对新垣昔说：
“阿昔，你想读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