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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95章 学堂

望岁余年 麋鹿撞南墙 2837 2024-07-06 15:17

  十六即望,

  夜幕之上嵌着一轮皎洁的玉盘。

  清清扬扬的月光宛如半帐细水纱,罩得渔矶瞧不真切,倒是城隍庙前的楸树摇曳着银辉,恍然就有一种东风渐醒的错觉。

  杜平川踩过浣花溪的冰面,寻思着明年开春,还真要请石可玖好好规划一下路线,为沟通渔矶搭起以供落脚的石磴子。

  不然等冰雪化了,

  总不能每次都涉水而过吧?

  当初在修建渔矶城隍庙之时,杜平川就考虑过在此设立学堂。

  如今提升关卫文化水平,以便其操纵兵俑的事宜刚好排上日程,恰巧就解决了场地的问题。

  这种未雨绸缪而按部就班的发展规划,让杜平川心里小小得意一把,尤如成竹在胸,一切尽在掌握。

  两盏檐灯,满堂人声。

  梨儿关身在鹿吴山,以嵌在三面绝壁之中,黄昏刚过,天色便已经大暗。

  而民众晚上又没有什么娱乐活动,一听执事大人要在城隍庙讲学,早早的吃过晚饭就挤在门前,围得水泄不通。

  杜平川当然知道众人只想凑凑热闹,至于学习啥的,也不过是一个幌子,顺便打探一下立春之后的均分田地才是目的。

  不过治学之事急不得,

  先培养出风气再说也不迟。

  他笑着捏了捏几个孩子的脸蛋,这梨儿关为数不多的小家伙,以后就是自己的第一任门生,那可得留下好印象。

  穿过众人连忙不迭让出的通道,杜平川径直走向高堂,供案之前早就立着一块黑板。

  别看这玩意儿只有三尺见方,但让权开杰这个老木匠可花费不心血,又是刷漆,又是熏制,足足让他忙活了大半天。

  而粉笔则是石可玖刮来白垩兑水而成,期间他烧出两三坑石灰,最后才弄出一小篮。

  郭伯曾说过:衣食住行可以凑合,但读书,万万不能将就。

  饶是如此,但杜平川拿起一根粉笔,还是心疼于那几筐石灰,这要是用来肥田或者刷墙该多好?

  他稍一埋怨,然后抬手虚按声势,就示意众人安静下来。

  “关卫全都向前坐,别往后缩!”杜平川见众人的注意力陡然聚拢,紧张与好奇的目光都望向自己,他不妨就先声暧场:

  “乡亲们可猜过灯谜?”

  “猜过!”

  “我老厉害了!”

  稚嫩的童音从不怯场,向来都是有问必答,这直吵得众人纷纷侧目,打骂声渐起。

  “青衫衣,黑豆皮,尝半口,一线喉。”杜平川随嘴说出一道极其简单的谜语,而不用细讲,刚才脑袋挨过两巴掌的小孩儿就大叫道:

  “青梨!就算打死我,照样说!”

  从那腐朽声带喊出的谜底,让杜平川莞尔一笑,他抱过这小家伙,然后转身就在黑板写下一个隶书的梨字:

  “对,就是咱们梨儿关的招牌——青梨。大家生活于此,安家于此,可要记得这个字怎么长什么样。”

  堂下大多的民众,从来没机会接触过这些横竖撇捺折的方块,而今执事大人上台郑重的讲,对于一辈子面朝黄土的泥腿子来说,还真是破天荒头一遭。

  笔画不多,识字又很新鲜,

  所以众人很快就记下了。

  沙沙滑动在左手掌心的食指,伴随着一撇一捺,似乎有缕缕银辉细线萦绕在众人的心头。

  这种玄之又玄的羁绊,立即就让众人有了一个共同认识:大家都是梨儿关的子弟。日月之下,鹿吴山中,你我聚集于此,也都是守望相助的乡亲同伴。

  势头渐好,杜平川接下来就开始教众人如何写自己的名字。

  一百四十几号人的姓氏差不多,但名字却是五花八门,他倒也不嫌麻烦,挨次就为众人写在手掌心。

  老弱妇孺,凡是在场的民众,都亲眼见到了自己名字长啥样。

  而最先住入梨儿关的新垣氏,特别是以九伯为首的老者,更是热泪盈眶,差点儿哭出声来。

  原来因其不识字,当初在变卖田产为凑足人头税时,他曾被莲花庄的地主用地契之上的签名坑过。

  说来也是可悲,又可笑。

  地契如此重要的东西,竟然只用不识字的当事人画上两笔十字,再不明不白地摁上红手印,就可以算作签字画押,并在官府生效。

  所以九伯今天看到执事大人亲手写下的名字,真是百感交集,仿佛以后再也不用担心被骗了。

  杜平川见此,急忙连声安抚九伯。

  而他瞥眼之间,就发现徐布康正缠着新垣疱,殷勤地为她解释其名字的由来。

  这老头儿,

  对漆麻团还不死心?

  “徐子,我有点事儿想请帮忙。”杜平川念及关卫乃是梨儿关第一批职业士卒,理当成为骨干,那多学点东西总归没错。

  徐布康半个月以来,天天跟在新垣庖身后,她做什么,就抢先一步帮忙。但无论怎么卖力,这丫头就是不愿意将漆麻团的秘密告诉自己。

  而一听杜平川提出请求,

  他更是闹心不已:

  “啥呀?不会是让我帮你甄别春蓝子吧?那玩意儿致幻成瘾,简直伤天害理,我可不想趟这一遭浑水!”

  说起来,上次杨荣标虽将春蓝子就在落乌峰的消息告诉自己了。但其具体特征,自己也就知道它是一种蓝色的小花,其他的还真是不清楚。

  但这件事目前还并不是很急,再怎么也要等到元宵节前后,让积雪彻底化开之后,方才可以动身。

  而距离那时还有一个多月,杜平川倒是有信心在此期间说服徐布康。

  “哪里,我只不过想请徐子当我的老师,并给关卫传授一些基础的医术常识。难道这也算伤天害理之事?”他见徐布康的眼神还有些闪烁,立即又摊手补充道:

  “漆麻团就是教材。”

  前面絮絮叨叨的话,徐布康那是一句也没听进去,而漆麻团三个字却是振聋发聩,他当即大手一挥:

  “既然大人亲口所托,我自当全力以赴!但不知你要让我教点什么?”

  “红伤包扎为主,调理居其次。”

  “那不难。”徐布康满口答应,只是他狡黠的眼珠滴溜溜一转,紧接着又提出条件:“不过我想收小庖那丫头为徒,如何?”

  一树梨花压海棠?

  啧啧,这老匹夫……

  可能是杜平川审视的眼神太过尖锐,盯得徐布康浑身都不自在,于是他就撇嘴解释道:

  “那丫头六根之中的舌根与鼻根极为敏锐,天生就辨别百草的好苗子。神农你知道嘛?只要稍加培养,她未来说不定就是医家冉冉升起的新星。”

  杜平川闻言大惊,

  就让他自己去与新垣庖商量。

  而徐布康很乐得杜平川不插手此事,他带着一缕慧眼识珠的自豪,转身就离开了,却没听到身后的喃喃细语:

  “六根本是佛家用语,而这昆仑世界竟然也有其踪迹,那以后汉家的修士……有得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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