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站在你面前,
你看我有几分像从前?
杜平川对麻盖的出现极为意外,他没想到,原本被神祇吓破胆而逃之夭夭的家伙,居然又再一次回到梨儿关。加上那次在后山,麻盖这也是第二次被俘吧?
“这傻货一路往山下跑,半途就被我和郭伯堵个正着,他还没来得及反抗,我一闷棍便将他带回来了!”岳生见杜平川对麻盖的出现比较费解,然后就自顾地自说道。
原来郭伯从始至终并不是没有露面,而是小心观察着局势,直到麻盖要逃跑,他才动手把这家伙拦下来。
难怪刚才与犬戎在晒坝打得火热,也不见岳生的踪影,原来才是与郭伯去堵麻盖的后路了。
杜平川思绪浮动,
靠在墙上没有说话。
而此时新垣昔也终于将十字架立起,他将麻盖捆好之后,一桶冷水就从头浇到底。
“你、你!这是哪儿?”麻盖被寒气所激,当即就从昏睡之中惊醒,而一见杜平川阴晴不定的脸庞,他惊得语无伦次。
似曾相识的画面马上就涌入他的脑海,从而勾起不少恐怖的回忆,只不过上次被俘是在药堂,而这次是在一座破烂的四合院。
麻盖虽吼得震天响,但根本就没人回应他,而岳生则蹲在篝火旁边处理座头狼的尸体,并时不时回头瞟一下他。
尽管座头狼的脑袋曾被杜平川捅出一对窟窿,但现在天气很冷,所以脑浆子还保存的比较好。
岳生当着麻盖的面,硬生生就将座头狼的脑袋撬开,然后他掏出小勺,正专心致志地刮着颅内的红白之物。
“我问一句,你就答一句。”
“哼!我乃犬戎的开骨勇士……”
麻盖话还没说完,呲啦一声就被打断,只见岳生舀出一大勺脑浆正要装盘,却不小心洒在碟子的边沿,于是他正拿着勺子在刮。
岳生目光灼灼,回头就与麻盖四目相对,恍恍然就像一只饥渴难耐的饿鬼。
看着这穿着红肚兜的老头变态地舔着嘴唇,麻盖的头皮骤然一紧,他喉结松动,但最终就还是嘴硬道:
“你不是汉家子弟嘛,怎么豢养起黄鼠狼了?名门正道都像你这样?伪君子!”
杜平川听完不禁有些头疼,这孽畜到底是跟哪个书呆子学的坏习惯,为啥张口闭嘴都是些仁义道德?纵使你一番大道理讲的舌灿莲花,赢得两句嘴炮,难道我就不会动刑逼供了?
我又不是郭伯!
你再扮卫道士也没用!
新垣昔为人很会察言观色,一见杜平川脸上极为不耐烦,当即抽出长矛,接二连三就砸在麻盖的头颅之上:
“岳生庇佑鹿吴山水,就算长得丑,那好歹也是一方山神爷!而你是个什么畜生?你装,我让你装!”
边骂边打,新垣昔抽得麻盖痉挛不止,直到杜平川抬手示意差不多了,他才愤愤收回长矛。
“我问一句,你就答一句。”
“好好好,你问……”
杜平川很满意麻盖的现在的态度,他理清思绪,然后拿出火旗直接问:“这玩意所画的神祇叫什么名字?果真来自蓬安泮桥?”
“北德福泽上神,而这火旗确实来自泮桥。”麻盖被一顿暴打,也终于收起刚才文绉绉的腔调,但他一说完,自己都感觉从水神那里求得火旗听起来就很不对劲。
于是他又连忙不迭地补充道:“你不信?我当时也不信!但这玩意确实是我亲自从泮桥求来的!”
五行之水居于北,所以为北德;而福泽即指神祇的职责与功效,上神则是其尊称。
从这个名讳的细节而言,这北德福泽上神,确实就是一尊货真价实的水神,但她怎么会火术呢?总不可能因为她头发长而又生得漂亮,五行相克的天道法则就不在她身上应验吧?
杜平川想想都感觉很荒唐,
但也麻盖也说不清,便只得作罢。
“梨儿关后天就会大雪封山,那你还冒险前来,除了想要杀我报仇,肯定还有其他非常紧要的大事吧?”
麻盖上次在药堂被俘,就感觉郭伯很能洞察人心,但没想到杜平川的头脑也很灵活,他知道瞒不住,便索性全招了:
“差不多,我此行前来鹿吴山,收服群妖就是为了让他们帮我寻找一种植株,其他的都不重要。”
岳生掏完座头狼的脑浆,顺手就割下两块大腿肉,现在正烤得油脂满屋子噗嗤作响。
而杜平川想着这可能又是麻盖的什么兄弟姐妹,便摆手谢绝,然后也没意麻盖言语之中的小心思,接过话头就往下说:
“春蓝子?你们还没找到?”
“对,蓬安周遭的山川都找遍了,就剩下鹿吴山。”麻盖被新垣昔打得头破血流,眼睛肿的有些睁不开,但说起春蓝子,他脸却是一片向往之情。
经过一番细致地审问,杜平川终于知道这玩意儿,为什么值得麻盖两次前往梨儿关找茬了。
原来鹿吴山外还有一处大草原,那里既是犬戎的老家,也是【狖族】的栖息地。
他们十分善长开山采矿,所以铜铁无数,而犬戎原本逐水草而居,根本就不会这些复杂的生产,而随着犬戎的扩张就一度急需铜铁打造装备。
但犬戎能拿出手的商品,无非就是牛羊,所以双方贸易频繁之下,犬戎也就逐渐被狖族掏空财力,由此不得不寻找新的商品从而改变长年对狖族的贸易逆差。
而这种商品,
自然就是春蓝子。
“呵呵,你既不知道春蓝子具体长什么样,也不知道它到底有什么用途,那你怎么找?就算鹿吴山的群妖见过它,也不一定知道它就是你要找的东西啊。”
杜平川虽是对这神秘的春蓝子很是好奇,但一听麻盖所言,他却有很多关键细节都不清楚,于是就讽道。
倒是新垣昔在一旁听得入迷,但他有些不解:“你们犬戎不是喜欢烧杀抢掠吗?怎么不去攻打那个狖族?这可比你到处寻找春蓝子省事多了。”
此话一出,
杜平川就感觉不妙。
果然麻盖听后就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他撇着嘴角就嘲道:“他们擅长挖洞,就像土拨鼠一直喜欢住在地下,你怎么攻打?像你们这些身材矮小的早产儿倒是可以钻进去,而我们犬戎可不一样!”
由此,杜平川突然想起三岔置翁莱所赠的那本《夜航书》,其中有一段话好像讲过:
【自水之北,鹿吴以西,其人穴而居,好冶铜铁,故不置农牧】
誒,落乌峰不就是在自水以北,鹿吴以西吗?郭伯回礼送给李敬山的息壤就是产于此地,而听岳生说,那里好像还有石头怪,估计狖族可能就在那开设过矿场。
一通推测之后,杜平川顿时就感觉好多事都能说通了,但内容有些庞杂,审讯麻盖之后可以回去慢慢想。
思及于此,他将喊回正在动手的新垣昔,最后直视麻盖的双眼:“说吧,将火旗的御使口决说出来,今晚就放你下山。”
“什么?”
“大人为什么!”
新垣昔大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的愤怒与麻盖的窃喜形成鲜明对比,一时都让岳生看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