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离理一番赤诚,易公载来南疆民愿,般慈借此再提发兵救启。
武将之中,有一人一直未语,此人便是韩亘,般慈说罢,韩亘挺身曰:“王上,亘乃养马武夫,分不得许多道理,王上既已决意救启,亘虽一人一枪,亦随王上同去。”
吴芒曰:“既南疆之人皆愿不计得失,助启求节,芒岂有不助之理?”
随后众文武均言,断无不顾南疆民愿之理,遂皆回殿。般慈为离理取字,遵其意,以窦显之显字,并目及长远之意,取字显远。
又诏令,另提一部,名玉部,与宗部及司部同入五年换届,专待欲言上之民众,集南疆之民意民怨,着公离部为玉离部,离理为玉枢使。
此任肩负重责,离理忙道:“王上,理不过村舍之人,字尚未能尽识,如何掌如此使命?”
般慈曰:“原来显远竟还识得字,如此甚好,玉离部自然会助于汝,何必担忧?”
遂将玉枢使之印挂与离理。
众文武合谋出兵之事,议定,精锐远征,虽不失民意,却必损于国力,为防于邻,命乐谨领三率定北军守北崇关,命周异领四率定东军守元南之广定城,河东之武阳城,浔阳之浔安城,命上官淼领三率定西军守姑曲钧阳城。
着韩亘领夜魅军出南冈道,过三台雪山,自河西转道屈谷,于广定城待王师,上将军白卓同云盛领精锐王师三千,随般慈自屈谷转元南,于广定城汇合。
离理请与王师同行,般慈允,离理及窦显离彰随王师开拔。
吴芒谏般慈王不离国,般慈曰:“寡人领南疆之王,非为己利,此番远征,于南疆利弊难断,寡人若垂堂于国,非王者之率,寡人与南疆勇士同救启正名,为南疆做此先锋。”
离涉曰:“王上如此,南疆必同心也。”
见般慈决意亲征,吴芒请命随行,以为参谋,般慈允,白卓遂嘱其三徒,稳守南疆,莫予邻者可乘之机,三将肃然应下。
启元二六八年,恕九年七月,恕国夜魅军及三千王师兵分两路,往广定城汇合,着匡睿先行,往迟国借道。
至七月中,恕军会于广定城,匡睿特使队返,禀般慈迟国上将陆尊以迟国需全力防守,不可放关为由,不予借道。
遂于广定城中升帐,般慈曰:“陆尊与恕密谋送元南而夺宛莹郡,且斩邓毅于广定,此番乃不愿与恕过密而惹人生疑。现迟不肯借道,走不得迟仲之道,如之奈何?”
白卓曰:“迟不予路,唯代可借,代国军数千乘,地数千里,恐难借道。”
般慈沉思片刻,谓吴芒曰:“无庸本为代国之人,只得烦无庸辛苦一趟。东原以启仪代为霸,无庸只需告代王,南疆之军于代十不足一,放恕军往援,所耗乃仪之国力,想必代王当允。”
吴芒从之,又请云盛率兵护送,白卓曰:“此番赴上淮,乃以谋战相盟,卓同国卿同去,也好应对”,般慈允之。
一行速往上淮,先寻吴芒原代国主家,今西督抚冯译,说以道理,冯译为吴芒说服,引吴芒于上。代王接见恕使于王廷,代廷诸臣见吴芒身形颇矮,形貌粗犷,虽知其为恕之国卿,仍多有轻视之意,于廷上嘲其离强代而往偏蛮之地,虽居高位而不足为人道也,吴芒曰:“我等习圣贤之道,读流传典籍,当为百姓谋福,为天下求道,焉有事强事弱之别?”
代国诸臣不与吴芒费口舌,问其何来,吴芒以般慈之言相告,乐秋曰:“我泱泱代国,岂需汝西陲之国相助为势?借道之举,于代无利,岂非费力却只讨恕国一人情乎?”
白卓曰:“不然,兵法常言,胜者,胜于计也,以国力计,代胜启固之算,原为六七成也,代胜仪之算,现亦有六七成,然若仪取启,再计代仪之算,五五而已。虽未接壤,所争者同也,诸位皆世之豪英,不提亦知,何不任我军援启,以得贵国胜仪之计?”
千乘都以为然,问众臣之见,乐秋并无他言,公冶淳上疏,借道可也,唯水路耳,千乘都从之。吴芒心知代不愿再费他力,遂应,两国盟约,放开水路任恕军而过。
虽有盟约,然大军借道非同小可,北宫吾又上谏千乘都,由西督抚冯译出面,将吴芒白卓留于上淮,若恕军果只过境而不扰代国,方可离去。
此番交涉,乃倚冯译引荐,吴芒推脱不得,思及代国历经九世,寻常事必不撕盟失信于天下,遂应。
传信之队携盟书星夜赶往广定城,般慈得书便签名盖印,着人火速送归上淮,以保国卿上将军之安,命韩亘大军开拔,转道浔阳郡,自浔阳转平江,往东转北入济水,再往谷河入固国。
大军开至,已过十日,浔阳郡已备妥船只,大军将行,韩亘不禁道:“代固之战后,代军必定兴练水师,浔阳船只并非战船,我军亦不习水战,大军转水路,若代撕盟,如之奈何?”
般慈曰:“代乃数千乘之国,又无意于恕,当不至撕盟。”
韩亘曰:“王上乃南疆之主,不可不防,某领夜魅军先行,王上率王师及辎重压后,若代有异,王上速走,可保无虞”,般慈从之。
浔阳地处平江上游,恕军船队初行之时,江狭水急,虽将士多有不适,其速却疾,船行一日,江面转阔,船行平缓,恕军沿江而走,一行无话,自不多言。
却说上淮城中,吴芒一行等来恕国盖印盟书,便请冯译,欲辞上淮,千乘都收了盟书,却仍不放行,只道恕军过境,便即放行,吴芒无法,只得留于上淮。
居于西督抚宅中,虽受冯译礼待,毕竟居他国之都,吴芒遂着人打探,只探得恕军已随平江而行,将入代境,一切无异,且放下心来。
一日黄昏,上淮城东门,满地披红,扬尘截辉,一辆马车突自天际疾驰而来,身后卫队数百,直至东门之下,似乎城门令识得车架,遂此队不停,直入城中。
车队直行至郎中令府,方才停下,一身着华服之人下车抖袍,入府而去。
身着华服,又入郎中令府者,自然乃代国当廷郎中令鲍礼,待其入府,却见其子鲍让缓步踱于院中,便问曰:“逢渊在此,可有何事?”
让曰:“父亲,近日上淮出有一事,儿觉事有可为,遂候于此以报。”
礼曰:“且先用膳。”
堂中早备酒菜,二人先行用膳,膳后烹茶而坐,鲍让问曰:“东海君现如何?”
礼曰:“东海君一家居海岸,享富贵,远尘世,乐得自在。定武闲赋于东海郡,似乎乐于其中,并无不快,汝可放心?”
让曰:“定武身怀其父兵法,不得施展,心中必然郁结,焉得其乐?”
礼曰:“汝非定武,安知定武所思?罢了,方才汝言,上淮有何事可为?”
鲍让便将恕国借道之事具告鲍礼,鲍礼闻言倏然起身,道:“好!此事大有可为,明日汝同为父,往太子宫中一行。”
二人议定,回屋歇下,一夜无话,翌日朝食后,郎中令府两辆马车往太子府邸而去。
下车歇马,报门问请,不多时府中便请入内。
随小厮而行,府内树荫于廊,廊引重檐,檐下列柱,柱书以文,折转间并无豪奢之饰,唯见怡然置景,偶有刀兵之架,演武之台。
随小厮沿廊而走,直至一院,院中草围四壁,前置箭靶,千乘相里身着武服,此时挽弓搭箭,正自欲射。下人通报鲍礼已至,千乘相里仍自引弓,随后一箭逐星,正中耙上红心。
射罢相里方向鲍氏父子执一礼,其下自有人收下宝弓,相里便问鲍礼所来何事。
礼曰:“臣闻王上允恕军借道救启,此事臣觉大为不妥。”
相里曰:“鲍郎中令若觉不妥,大可上谏王前,何必来吾殿中?”
礼曰:“王上已与恕国签订盟书,自不能废盟失信。”
相里曰:“父王既已定议,吾亦不能违其意行事,不知鲍郎中令可有他事?”
见其有慢待之意,鲍让出言道:“父亲为国言事,殿下何故如此轻慢?”
千乘相里斜视鲍让一眼,方往院旁之案去,并言道:“夫信人者,不因利而移其志,不因势而弃其主。先生助于先卢之王,助其登位,却与我代右相私通以献国,现结交与吾,安知非以吾为得利之筹乎?”
鲍礼曰:“君臣主仆间,忠者,亦有别也。只从上命而行,不辨其中之意者,愚忠也;不知上之所欲,以他人之准而谏者,昧忠也;虽知上之所欲,因己之私而不言者,私忠也;唯顾上之所求,循循而求策以达者,方谓明忠也。臣助东海君,乃因其至孝也,及其登位,却独善孝道,绣居海图而缝母之衣。东海君所求乃其家之乐,强谏其为名却致破国而囚,此非昧忠乎?知献国得爵,利于东海君所愿,却顾己之声名而不言,此非私忠乎?东海君现正怡然居海,臣昨日方探访而归,殿下何言臣非信人?殿下自比于东海君,可是殿下之所欲,与东海君同也?若如此,臣自然当告退。”
听罢,千乘相里将父子二人引入正堂,请座上茶,致歉而询借道不妥何故,鲍礼曰:“东原国力最强盛者,现只代仪也,欲转乾坤,必拔定天之柱。启,便是东原定天之柱,仪伐启,于代乃同求也,待其取启,与代必盟以求邻,绝非争雄之时。今放恕军扰仪,虽得计胜之筹,却使仪恶代,此其一也,尚算小失。仪攻启,天下皆静观,五十步不必笑百步,现恕万里救启,他国虽同于前而静观,声名必大损也,此乃参照之故,为大失也!”
闻罢此言,千乘相里惊而坐起,遂问当如何行事,鲍礼献谏策,恕军由平江转济水之时,江面狭窄而急,可着人扮作水匪,断其辎重于平江,如此可不必失信而阻其援启,相里从之。
恕军大军至平江中游,已入代国之境,代国至此并未阻拦,直至广济郡,大军北转入济水支流,江面又行窄,韩亘领夜魅军先行,因支流水急,待般慈军至,夜魅军已顺水远去数十里。
忽见平江之上,有一队战船横江而来,风鼓黑帆,船皆尖利,忙回首一观,果然亦有黑旗之船,般慈大惊,济阳城所来船只并非战船,必不能挡,遂着人放下小舟,由一千夫长先行往前通路。
小舟行至来船之前,高声告以盟书借道,岂料正报名号,一杆红缨枪电射而来,钉于足前,船头之上一人单脚踩船喝道:“黑旗出,四方避,留钱财,走活路,黑旗帮到,速速留下财物,否则教尔等船沉尸横!”
那千夫长便欲调转回报,踩船人却又喝住,千夫长大怒:“尔欲如何?”
踩船人道:“且将某枪还来。”
闻言千夫长拔出红缨枪,奋力掷出,投于船首,那踩船人见来者武艺不凡,不再挑衅。
那千夫长速回船禀告,问当如何,般慈行至船首,抬眼相看,谓千夫长道:“此处乃平江,非济水谷河,地处代国腹地,焉有水匪?代廷必然有变,既以此方式阻恕军,想必不至动以兵戈,寡人领兵登岸,上淮城中恐将生变,汝便装往上淮,好教国卿设法脱困。”
话罢千夫长领命脱下战袍,乘小舟往南岸去,般慈自领兵将船往北岸,黑旗船队果不相逼,般慈遂命弃船登岸而走。
一路折转,绕过代国诸城,直至代国北境太蒙山处,一队军马严阵待于道中,般慈携队上前,喝问何人拦于道中,道中军马行出一将答般慈曰:“本将乃西督尉苏寒,恕王,王上有诏,贵军可依盟约走水路,何故上岸于代地行军?王上念恕王一路未曾搅扰国中百姓,令本将护送恕王西行归国。”
般慈曰:“寡人领兵援启,借道于代,有两国盟书为约,代王却教水师扮作水匪,拦于江中,是何道理?”
苏寒曰:“王上从未有此诏令,想必乃水匪流窜至平江之故,本将所接军令,乃告恕王不得于代地盘桓,还请恕王莫教本将为难。”
言中之意,已道清代王之意,般慈无意与苏寒枉费口舌,遂告苏寒,恕军必往启去,既走不得代地,且任其领兵自太蒙转进往固国。
苏寒曰:“如此本将亦不好阻拦,然太蒙山高林深,非行军之道,请恕王且思量清楚,莫使大军埋骨太蒙。”
般慈回首望随行王师,将士皆无惧意,遂告诸将士曰:“众将士随寡人至今,所耗皆出于南疆百姓,今寡人携汝等行险道,所求,为南疆正名耳,若有惧者,可随苏将军回浔阳,寡人必不责怪。”
众将士无人一语,般慈便引大军,辞苏寒往太蒙山中去。
文武同心兵出恕,陆尊为名横相阻。吴芒使代盟水道,相里改意断江路。未知恕国援启大军被分隔往后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