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长空先生设计调虎离山,连取仪国乐兴郡汾水南岸汾阴城及长丰城。
长丰守军为周由伏灭,主将被斩首之时,尚未天明,周由领兵归城,途中董松令兵来报,请周由先行,共商要事。
大战已定,周由不疑有他,命左右副将领兵回城,自随令兵而去。
许因事急,那令兵举火在前而奔,未久便带周由绕过丘林,不见大军火光。
待远至此,那令兵忽而转道,窜入林中,周由竟不以为奇,随之而去。林中窜行一刻,现一处营地,营地中依稀可见二人身影。
及至营前,令兵作礼拨马而去,周由越鞍下马,三人于林中营地相光而坐。蒙蒙中,周由曰:“长空先生已起疑,隐约已知我等谋划,今日之后,除不得已之时,不可再相见。”
随后又一男子之声道:“若无将军之助,孤恐难成事。”
由曰:“某自有安排,殿下莫急,此令牌乃印家地极令,执此令至印家极霄城,印家必以贵客之礼相待。”
方才说话之人接过令牌,喜道:“多谢舅舅,他日必不忘今日相助之恩。”
令牌交过,周由便要离去,方才之人又唤营地另一人道:“仲理,此次一别,不知何日能再见舅舅,去送送罢。”
此间之人自然便是周由次子周治周仲理及先空废太子关琰。
此次一别,再见无期,周治便送周由出林,途中,周由又取出一令牌道:“此乃印家天极印,治儿收好。”
周治惊问:“既有天极令,父亲何故又予殿下地级令?”
由曰:“印家主张克己求极,送出此天极令之人乃印家印子卓非仁,此人与印家主张和而不同,主张克人共极。此人能力极强,终将为印宗,届时便可引为助力。治儿谨记,唯有可用之能,方得信重,为父当年便是只献一心赤诚,最终却也未得司马之职,直至今日,为父想来仍是极为不甘,治儿莫要走为父老路。”
治曰:“治谨记父亲教诲,将此助力掌于手中。”
见周治面色严肃,周由也放心几分,轻拍其肩道:“快些回去,以免殿下生疑,毕竟得其信任亦是重中之重。”
二人言罢,自林中各分东西。
汾阴城及长丰城拿下之后,汾水便在锁江盟掌握之中,长空先生命周由董松二将驻守汾阴城,又命甘泽甘文润辅二人治政,自领亲卫往即麻平原赶去。
此番东原之战,锁江盟拔得头筹,自然大肆宣扬,不久便传至固北郡西南一座县城之中。
此县名淄县,不在边境,水源丰足,遂以种植为业,盛产盆景草药。
县城不大,许是种植之物不在集市交易之故,市场亦极小,城中驿馆只有三处,其一乃官驿。
此时一家驿站中,有八人围坐一室,颇为热闹。驿站隔断简,可闻旁室之声,现八人便在噤声旁听,旁室所论正是长空先生领周由董松首战告捷一事。
捷报对固国自然是大好之事,然八人中一人却面色阴沉似水,此人批发碎须,鹰眼粗眉,右臂空悬,正是窦显,此间八人便是九方清一行。
忽然一声闷响,窦显拍案而起,怒目圆睁,离理在其身侧,忙起身问道:“义父何故如此?”
再看窦显,已是双目血红,咬牙寒声道:“当年便是董松小儿害我,今日却在天下扬名,某如何不怒?”
离理知义父恩怨,一时不知如何劝导,低声问曰:“义父意欲何为?”
窦显曰:“今日前线战乱,某要寻机杀之后快。”
其声低沉似含血,离理深知拦不得,却又恐前线大军之前,窦显怕是去得回不得,一时蹙眉不语,左右打量之下,见九方清安坐一旁,忙凑上窦显之前道:“义父,弘定手中有九方清先生信物,何不请先生出手,必定手到擒来。”
窦显却抬手道:“他日贼子藏于即梁城中,也便罢了,今日既有机会,若不能手刃仇敌,某如何甘心。”
二人说话虽小声,九方清却是听到,起身到窦显身前,取出一物曰:“你我同行一场,吾有一物,将军或可一用。”
只见其手中翻飞,竟似雪花绕指,待其停下,却是一枚短剑,薄如蝉翼,剑镡为环,剑柄极短,可以手指穿环握柄,刃寒似雪,当真是刺杀利器。
此剑名为雪切,并非无名之器,乃由吾丘所铸,一如其风格,虽不及半尺,却犹自霸道。窦显也不客气,此去前线,怕是带不得刀剑,有雪切在手,自然多几分成事之机。
许是仇恨日久已浓,雪切入手,窦显只觉血气上涌,便欲杀人,窦显微微点头,将雪切还鞘收入怀中。
刺杀之事眼看便是定下,离理也不再多言,自取出一面使节令曰:“当日王上赐此使节令,可事出意外之时为用,今有九方清先生同行,自是用不上。义父将此令带上,事成之后或可保命。”
窦显一一收下,复仇心切,当夜收拾停当,又嘱咐离理一番,告其若有命活,自回南疆,翌日便携行礼辞别西去,离理一行续寻卜贤子。
一路绕过战线往西,却也多受盘查,擅用长刀窦显早已寻地藏下。除去商社,马匹亦不允走,窦显有时混入商社做个驭夫,有时也只能靠双脚。窦显遭受陷害后,混迹江湖十数载,过关走隘,自有几番不同说辞。
便是如此,直至六月末,窦显方达仲国归井郡,不消几日,便可北上汾阴城,窦显一日不停,稍作休息一晚便再北上。
暑日渐隆,道上少人,北方战起,商社不往,窦显只得独身往北,一路急行,两日后达乐兴郡,至汾阴不过半日路程。
当夜,窦显投宿于一户农家,许是天热气闷,抑或心中激荡,总是未能入眠,索性起身至院中,独自静坐。直至将近丑时,暑气散去,寒气引得窦显一阵轻颤,方才回神回屋睡下。
睡得太迟,醒的自然也晚,收拾一番,给了农家钱财,方才辞去,不料方出农舍院门,正逢一队军卒,领头什长抬手将队列停下,对窦显上下打量一番,见窦显右手虽残,然身形壮悍,冷声问曰:“军中招役十日,巩固城防,尔何故逃役?”
窦显忙答:“某昨夜方至此间,并非逃役。”
那什长微微点头,挥手道:“如此随本长走便是。”
窦显哪里愿意,上前应曰:“将军你看,某右臂已断,哪里还能服役?”
那长却怒目道:“某非将军,别说右臂断了,便是双臂断了今日也得随本长走。”
见得军汉蛮不讲理,窦显心中火起,伸手便往怀中探去,那什长见状,握紧长戈喝道:“尔欲如何?”
窦显心中一凛,目中微转,暗道,若是杀了这厮,必为敌通缉,大事休矣。便从怀中取出铁钱奉上,陪笑道:“军爷,某只剩独臂,若是服了这役,恐命休矣。”
见这独臂壮汉上道,那什长展颜收下,悄声道:“放是断然放不得,否则本长也没的交代,不过某届时交代一二,总不会苦了兄弟。况且此番劳役,不仅有吃有住,还有几个钱拿,兄弟放下心来。”
看来是杀也不成,跑也跑不得,窦显也便不再纠缠,装作感激,且先随那队军卒入汾阴城,再论其他。
一路随行,得知什长也并非仲人,原是迟人,名刘进,后迟空一战,又逢水患,一家人只余刘进,被俘后降空,空灭又降仲,乃是老兵,了无牵挂,只管混钱混乐。
今日来此,便是来巡查可有逃役之人,后续尚有两队,自然不敢放走窦显,不过收了好处,也确是照顾一番,将窦显打发到伙房,免了烈日之苦。
仲国征役乃为加强城防,有食有宿有钱,大多人是乐意来此,窦显来此两日,劳役皆在北门外筑子城,引汾水建水营,看守严密,无法脱逃。
城中能出子城者,唯有挖渠队,此时,窦显单手提桶,正在新建城墙之上送茶,隙间举目而望,沟渠已近,虽然新渠乃为水师之备,极为宽阔,毕竟劳役极多,恐不过两日便会通渠引水。
当日飧食后,窦显又入营寻得刘进,将身上余财尽数交与,刘进倚在帐上,手掂钱袋曰:“某知兄弟身上尚有余财,某未强取,便是念兄弟不易,如今尽数予某,兄弟往后如何安排?”
窦显曰:“不瞒长官,某一家遭祸,其实到此乃为投亲,若是去晚了,人便走了,投不成了。”
刘进一惊,低声问道:“尔要本长放你走?”
窦显曰:“某怎会连累长官,明日只要长官命某去河渠送茶,某自理会。”
刘进也不再掂钱,冷眼斜视窦显道:“尔可知即便河渠之上,看守也有数百近千,钱本长收了,本长也是念尔独身在世不易,若是被抓,本长可不认得尔,明日是生是死皆是尔命。”
理由自然只是托辞,不过即麻平原战事将起,待城防整饬一毕,说不得便会将董松调回大军,二十万大军中自然是刺杀不得。
翌日午间,正是烈日当空,窦显果然被唤与人一同往河渠送茶。
一队劳役担茶出城,又分茶于众,待到众人饮茶暂歇,窦显言要解手,两名士卒便将其带至一侧。
高草蔽目,窦显作势解带,猛然拔出雪切,两卒哪有防备,片刻便为窦显杀倒,可惜实在离挖渠之处太近,方才搏杀一卒大喊,已是惊动看守,窦显不敢久留,取了士卒身份牌便往西南窜去。
拨草窜行间,身后喊声已近,窦显身手高超,却挡不住看守中有十余骑追来,乃是斥候,眼见便已不足三十丈。
身后十余骑此时满脸怒色,奔马而追,忽而前方草中已不见动静,当先军卒只以为乃是劳役摔倒,怒极之下,狠抽马鞭,奔马吃痛,又快几分。
追至拨草停留之处,那名士卒手拉缰绳,马扬蹄而止,那军汉左右查看,却不见人,正疑惑间,左侧猛然窜出一人,鹰眼粗眉,独留一臂,手中短刃耀目。
双刀陷阵,无双窦显。
飞跃马上,一剑封喉,再将军汉踢于马下,夺马便走,果然陷阵无双。
方才扬蹄,身后劲风满耳,窦显将将坐稳,不及回身,只得奋力扭开,却是一柄长枪,窦显夺马间紧急扭身,却是没能避过,自右肩擦过,若非右臂早断,如今恐要受断臂之苦。
虽无臂,却是狠狠带下一片血肉,血流如注,窦显却顾不上,拍马疾奔。
本以为还有一番争斗,却是未见人追来,窦显松了口气,拍马往西门奔去。
先前一同追来之人,却是眼见了窦显呼吸间杀人夺马,还将投枪扭过,显然并非寻常之辈,几人恐再追丢命,一番商议,拨马回报贼子凶狠,夺马便走,追之不及。
身后无追兵,窦显直冲西门,高呼斥候急报,城门令抬手要查身份,窦显取出先前军卒身份牌便扔去,高呼道:“斥候急报,看不见老子手都断了,等尔查毕,老子还有命报?身份牌送来中军!”
呼罢拍马冲门,城门令见身份牌确是仲军无疑,又见来人右臂空空,血流如注,不敢阻拦,一面命人即刻核实身份牌,一面命人骑马追去。
岂料待追上之时,只余空马游荡在街,登时便知此人恐为细作,连忙报至中军。
翌日城中便张出通缉令,捉拿断臂之人。而窦显却在昨日弃马往城守府摸去。
不料数日劳役,吃不满腹,又经一番搏杀奔马,终究失血过多,晕倒在地。今日醒来,木梁瓦盖,宽床漆案,却显然在一家高门之中。窦显惊醒,按理昨日见势不妙,已然寻一处杂物堆倚身,将伤处藏起,寻常人见到,只会以为乃街上乞丐,又怎会在此等高门?
连忙翻身坐起,欲脱身去,却为门外之人察觉,窦显见偷走不得,索性也便先借此处将养一二。
少顷,门外一位文袍高冠之人行入,窦显见得来人,却是眉头紧蹙,此人乃甘泽甘文润,窦显尚在空国之时,曾见过这位忠直典客数面,却从未有过交情。
二人见礼,窦显曰:“多谢大人救命之恩。”
甘泽还礼笑曰:“窦将军不识泽乎?”
显曰:“某一介武夫,未想先生竟识得。”
泽曰:“将军踏十死之地而独生,声名传扬军中,家中晚辈时常念及,吾因此而识君也。”
进入屋内,扶窦显坐回床沿,又再问曰:“将军为何受此等重伤?来汾阴城何为?”
显曰:“刺董松也。”
泽曰:“将军此时直言相告,真英雄也。”
显曰:“人称先空唯先生可信,某信先生,直言无妨。”
右臂枪伤不轻,此时窦显已觉疲惫,甘泽见之,扶其躺下,辞别而去。
又过两日,受创稍愈,窦显便来辞甘泽,甘泽问其何不待伤尽愈,窦显自是见甘泽到此,董松不久必为长空先生所召,遂告甘泽,恐董松走也。
方过午时,此间正暑,甘泽见窦显独臂携创仍欲刺董,不禁问曰:“窦将军何故欲刺董松?”
先空尚在时,甘泽乃忠直之辈,自然不知二人龃龉,只以为窦显乃因失臂退军。
显曰:“报吾仇也。”
泽曰:“将军虽有陷阵之能,献死之志,然董将军亦在中军之中,将军又有几分成算?不若告泽,泽自为二位游说。”
窦显摇头道:“不亲刺贼,某心不甘,不过确也只得两三分成算。”
说罢也是不自禁叹一气,甘泽见其去意甚坚,问曰:“窦将军何故欲刺董松?”
窦显蹙眉,不过仍答曰:“方才已告,乃报吾仇也。”
泽曰:“非也,董松暗通绮阙,欲图南疆,将军为两国计,方才刺之。”
窦显大惊问曰:“竟有此事?先生可有证据?”
泽曰:“将军行刺之时,大声喊出,便是证据,即便不成事,将军以命所宣,董松不死亦是仕途尽毁。”
显曰:“先生一生忠厚之名,竟为某筹谋至此,窦某在此先行谢过,若能侥幸活命,再来谢此大恩”,随后大礼一拜。
甘泽却不以为意,反笑曰:“遂将军可不敢外传也。”
窦显失笑,再谢,敬辞而去。
自府中离去,窦显依其计划,于城中各处暗自探访,直至寻得一户人家,其家有犬,毛发蓬松,不过一抱之大,有若小小金狮。
然则窦显已身无财物,只得趁夜翻墙,劫走金狮犬,随后报至董松城中暂住宅院。
此为却是因窦显与董松曾同朝致仕,知晓董松所好,遂欲借此将董松自军中调出,至其暂居府中。
其暂居之府乃一处三进小院,只开前后两门,并无中门偏门之分,窦显为显心诚,便在府门外等候。
将近酉时,红霞行空,董松携十余骑飞奔而至,可见确是喜犬。
奔至府门之处,只见府门处一黑面之人手提犬笼而立,遂越鞍下马,上前问礼。
汾阴城并非郡治大城,董松暂居之院门开大道,藏风纳气,已不少人受董松奔马所引。窦显见此,掀开笼布,只见笼中一只金狮小犬,可爱而又威风。
周遭之人见之,所聚更众,窦显大声喊道:“董将军治军严整,老汉以此犬以谢将军。”
方才窦显自作主张,于门外掀开笼布之时,董松本是不悦,又闻窦显喊声,方知其欲宣扬董松治军之名,大喜,接过犬笼,伸手逗犬,民众越聚越多,董松只当扬名之机,着护卫围作一圈。
兴致正高,窦显凑上前低声道:“董将军,此犬难得,不过前番老汉照料不周,于其腹下划出一伤,老汉无钱医治,董将军还请着意。”
听罢,董松不由更信,原是伤了犬,才送与董松,求利者也,遂低声答黑面老汉曰:“百姓家放心,本将喜犬,自有处理之法,还请百姓家随家中下仆领些路费。”
那窦显所扮黑面老汉作大喜状,谓董松曰:“老汉将伤口指与将军。”
此时董松已然尽信,手托犬笼转向窦显,窦显伸手入笼,轻探小犬腹下,此犬来时,窦显便将其四爪缠于笼,似趴卧,实则将雪切置于腹下。
伸手不过片刻,窦显已然握住雪切,正欲拔短剑击董松,却见董松猛然瞪目,原是窦显伸手探犬腹下,那亲人小犬竟有反抗之意,董松察觉有异,手中一松,犬笼落地,雪切耀目而出,因犬笼坠地之势,已然划破金狮小犬腹下,犬笼亦为雪切划开,可见其利。
眼见雪切划破犬笼,窦显怒目圆睁,大喝一声往后便退,窦显哪肯放过,踏前两步,雪切切风前送,直指董松当胸,董松肝胆俱裂,好在先空之时,董松便是卫尉,机警铭于其心,后退之时,已是拔剑相格。
然雪切乃天下名器,此时更携窦显十数载怨愤,董松之剑本非寻常,却只在一声锵响中便被雪切斩断,董松大惊,板桥倒地,起腿便踢,哪知窦显乃陷阵之士,董松板桥一下,窦显已然一脚踏于董松腰上,董松腿踢于半,腰上吃痛,力道霎时卸去,连忙翻身一躲,避开窦显追来一剑。
此时,藏剑犬笼被识破,当胸一刺被格,破板桥一剑亦被滚身闪过,窦显先机已尽,董松护卫欺上,枪戟交叉,将窦显刺剑左臂叉在地上。
大势已去,窦显暗叹一气,提声大喝道:“董松贼子,尔暗绮阙,欲图南疆,即便某杀不得尔,亦有南疆英雄杀尔!”
方才见左右拿下窦显,董松已然抬手,欲将刺客处死,此刻闻其所喊,面色大变,忙大声传令道:“留其性命!”
再看周遭,众人交头接耳,若是护卫将窦显杀于此处,必传董松杀人灭口,届时再难辩驳。
纷扰间,一文袍之人拨众而出,董松一看,乃甘泽也,董松登时冷汗直冒,甘泽将董松唤入府中,又命人将窦显带入,随后屏退左右曰:“董将军放心,本丞知将军必未行通绮阙谋南疆之事。”
董松连忙拂汗曰:“文润知我,某实不知此贼何故行刺。”
身侧一声狂笑,窦显一身被缚,却浑然不顾,冷眼视董松曰:“董行官,不对,董将军,可识某窦显乎?”
尘事揭开,原来当年方空交战,窦显陷阵之时,斩将夺旗,将方国权臣之子斩于双刀之下,权臣与空王关墨密交,以城池易窦显之命,窦显其时军中已有名气,有名将之风,关墨却贪图城池,密诏董松断窦显粮草,以致窦显兵败,断臂而逃。
董松出身望族,此事毕,空王便将董松调入宫中卫队,直至卫尉,以堵其口。
王廷之中,龃龉岂止一件,董松自然早已不在意,却因此被记恨十数载,甘泽出面调解,窦显知晓其中真相,对董松恨意尽化自嘲,恨意消去,甘泽又两番救其性命,也不好多做纠缠。甘泽得知窦显身携使节令,便对外宣称恕使暗访,却中敌间计,此事以此为止。
话回即麻平原,仪国西线失利,若玉河再失,锁江盟水脉东西连通,必可隔断南北,因此,喻归转入守势,于即麻平原之北布防三大防线,以岭阳城为中枢,作久战之态。
所谓三大防线,第一道为即麻平原之北,碧烟山之烟谷关,此处一道长谷,常起青雾,以此得名,历来便是仪国即麻平原之屏障,与定庸关,启井关,飞鹰关,玉河,谷河,平江并称东原三河四关,可见其雄伟。
烟谷关其后,喻归于长宁城,平翠城,高珙城三城高筑城墙,广积粮草,坚守虎奔平原,以成第二大防线。虎奔平原夹于玉峰山及碧烟山间,相传以前此地多虎,因此得名。
虎奔平原北,喻归征调劳役,加固玉峰山中垂玉关,为其第三大防线。
玉峰山北便是玉河,岭阳城雄踞玉河之北,因玉河流长,敌军若自水脉而来,必定缺粮,且沿河一路山阻道长,若不能破关下城,玉河必无恙也,遂喻归不忧敌军水师袭城,往烟谷关坐镇。
仪国布下三大防线,喻归令薛峻领兵五万坐镇岭阳城,以保粮道后勤无虞。命严淳领兵三万镇守垂玉关,与岭阳城相望,以保玉河不受定波军所袭。再命陈融姜诚姜豹各领兵两万守虎奔平原三城,各处城池加强防备,自领兵十二万守烟谷关。
随后命赵奉领兵十万镇守烟谷关,喻归与谈靖领兵两万结营即麻平原,迎战敌军。
锁江盟备战已毕,五万水师集结于谷河之上,由孙茂统领,策应即麻平原,自谷河向西北,自瞿水攻入玉河。
即麻平原由田预领大军十万,欲图虎奔平原。
锁江盟大营,三国旗帜飘扬,田预聚将中军,问众将曰:“长空先生真乃当世名将,已用计破敌两城,占据汾水,我即麻平原大军,只要夺取烟谷关,挥师入虎奔平原,便能与水师协同,夺下垂玉关,大事可成。如今敌军大将喻归领兵结营于即麻平原,谁可担任先锋,挫其锐气?”
柳彰,白皓,胡则及徐晟出列应道:“末将愿往!”
田预沉吟一二道:“仪国灭启之战,除却喻归仍领大将军,其余参战大展威名之将此战多镇守各方,明日便以白将军为先锋,上前叫战,且看仪军将领如何。此乃白将军首战,望将军首战告捷。”
白皓上前领军令道:“末将领命!军师放心,此战末将必定旗开得胜!”
领先锋之人白皓,原乃固国江湖门派飞白剑庄之人,代固之战时,应常同之请,设计杀庞康得以入军。
翌日,白皓点齐五千军马,自大营奔出,往仪军叫阵,未久,仪军营门大开,一队人马开出,当先一将一身亮银铠,奔马而出,喝问道:“何人聒噪?”
白皓喝道:“本将乃锁江盟平寇将军白皓,何人敢上前一战?”
岂料那银铠大将大笑道:“本将乃大仪大将军喻归,汝不过一江湖游侠,杀了个游方骗子,便堂而皇之窃居将位,岂不闻一将无能,累死三军?”
白皓大怒,取枪拍马而出,仪军并不接战,只是待白皓冲至一箭之地放箭迫退,随后喻归便领兵归营。
两军回营,白皓心中含怒,向田预请战道:“军师,敌将狂妄,何不袭营,必有所获。”
田预摆手道:“喻归久经沙场,世之名将,岂会不防夜袭?”
白皓心中不甘,怒气难消,田预见此,谓其曰:“若是真要袭营,白将军需从军令行事。”
白皓大喜,只道愿从军师军令。
田预曰:“将军需假意袭营,将敌军诱出,我军再伏于半道,必能克之。”白皓从之。
至夜,群星璨空,皎月照原,仪军营帐如白云坠野,飘于青草之上。
虫鸣掩声,白皓领三千骑兵人衔枚马勒口往仪军大营摸去。待近营门,射杀哨塔之人,拉倒营门,锁江盟军翻身上马,随白皓冲入营中。
冲杀一阵,挑营放火,竟不见人,白皓大惊,喻归果如田预所料,早有布置以防袭营。
少顷,四面举火,仪军便是围上,白皓勒马,大呼往来路杀出重围,此时仪军营中杀出一将,手持长槊,络腮狂莽,大喊道:“南岭叶嵩在此,敌将休走!”白皓举枪来战,斗十余合,被长槊打落头盔,两马一错,白皓气势一泄,忙以长枪投叶嵩,拔出佩剑领众杀向营外。
叶嵩以槊挑飞投来长枪,又领兵掩杀,好在白皓剑法高妙,一路冲出营外,已是披头散发,身后余兵已不过数百骑,连忙往南窜去。
来敌已败,仪军正欲追杀,叶嵩却传令收兵,又命人大喊道:“欢迎白庄主再来营中做客!”
听得敌将又唤其往日江湖称号,且未追出营来,白皓气极,无可奈何,只得领残兵归营。
夜袭诱敌未成,徐晟及柳彰领兵退回营中,众将聚于中军大帐,此番平白折损两千余众,田预一脸阴沉,问道:“何人可告于吾,叶嵩乃何许人也?”
帐下,众将左顾右盼,竟是不知,倒是一位裨将越众而出,禀田预曰:“末将对此人略有耳闻。”
越众而出者,名林清字叔幽,乃仲国大将林甸林止洋族弟,林氏亦乃仲国望族,田预遂问曰:“叔幽道来,南岭叶嵩乃何人也?”
仇敌得意谋血恨,失手幸得贵人保。新将叫阵反受辱,夜袭不成败军倒。未知南岭叶嵩究竟何人,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