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哨官让人把杨旻押了下去,本意是为他好。
毕竟邓把总是他们的主官,和他作对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赵哨官对杨旻的态度一向是很好的。
他了解这个小老弟,什么都好,骑马射箭,刀枪盾甲,学的也都很快。就是有一点不好,有一点妇人之仁。
不过他也能理解,毕竟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没见过世间险恶,锻炼出一副铁石心肠。
等以后经历的多了,也就好了。
他看见杨旻被人押下去之后,对着还在生气的邓把总说:
“把总,我这个亲兵年纪还小,嘴上毛还没长齐,不知什么好歹。还请把总不要同他计较。”
“既然老赵你这么说,我就看在你的面子上饶过他这一回。下次,再敢在我的面前大放厥词,我就用军法办他。”
邓把总听得赵哨官为杨旻求情,便依着他的话,放了杨旻一马。
“现在快点去把村子里的船只都给我找出来,看看我们这些人渡河需要多长时间?”
赵哨官一抱拳:“是,属下这就去办。”
赵哨官走开之后,旁边的刘哨官奇怪的问邓把总:
“把总,那小子当面顶撞于你,您为何这么轻易就放过他。何不打他一顿鞭子,让他知道您的厉害。”
“算了,老赵毕竟跟了我好多年,既然他求了情,我也不好不给他这个面子。”
邓把总也没把杨旻放在心上,充其量就是一个小卒子,对他没什么威胁。
“把总真是宽宏大量,重情重义。”刘哨官自如地拍了个马屁。
邓把总闻言嘴角上扬,看起来这话正搔到了他的痒处。
他假模假样的摆了摆手,一脸浅笑:
“哈哈,毋需多言,你也去村子里看看,让他们给我收敛一些,等会儿还要靠那些人给我们撑船呢。”
“是。属下这就去好好管管那些兔崽子。让他们都给我停手。”
“这倒也不必。前些日子,在大同镇里也确实过的憋屈了些。如今,也让他们放松放松。”
邓把总也知道偶尔得给些好处与手下,不然他们可不会听你的话。
刘哨官听了前言,本想立刻就去传达把总的命令,却又听见了后面的话,愣了一下才露出笑容:“是,属下知道了。”
他说完这话就转身走了。
这些官兵来到这处村子不过一个时辰,原本还是欢声笑语的百姓,立刻变得噤若寒蝉的待在家中,生怕外面那些官兵老爷听到声音破门而入。
可惜,把头埋在土里的鸵鸟终究还有身子露在外面。
这些百姓无一例外全都被官兵冲入家中,搜刮了一番,惊叫声,讨饶声,求救声,哭喊声,更是从村子里的四处传来。
赵哨官搜集到几艘渔船后,不急着先去找邓把总交令,想去看看杨旻怎么样了,有没有冷静下来,带着他去给邓把总道个歉。
这一去,却发现怎么也找不到杨旻。
他问了几个亲兵,都说就把人捆着放在了树下。
结果,这会儿人就不见了踪影。
赵哨官气急败坏,“这小子,莫不是跑了?”
他刚想派人去把他给抓回来,又转念一想:“算了,算了,他只是孤身一人,跑了也就跑了吧!”
念在之前杨旻送给他的肥鸡,赵哨官想了一想,让几个亲兵不要说出去,就让杨旻在外面自生自灭吧。
……
等到官兵们把村子都搜刮了一遍,邓把总得到了手下的汇报。
船只搜集到了五艘渔船,都不大,每艘只能装下十余人。
这河宽有近三十丈,一个来回怎么也得要半刻钟。
他们六百余人要全都过河,要花费将近两个时辰。
邓把总见天色不早,之前也刚急行了一天一夜,士卒们也都疲惫不堪了。
他决定今天就先在村子里过夜,明天早上再正式渡河。
做了决定,他便吩咐手下在村子里自己找屋子住下,明早再集合。
士卒们三三两两的散开,邓把总也带着亲兵找了一间看起来挺大的房子住了进去。
天色已黑,村子里的屋子全都住满了官兵,还有少数实在挤不下的只好搭了帐篷。
村民们都被露天关押在一起,十月的天气,夜里温度很低,众人只能挤在一起取暖。
人群中一个男子看见看守他们的官兵正在打瞌睡,他偷偷摸摸的挤到拐角处,往黑暗中一溜,逃走了。
这人在黑暗中跌跌撞撞,靠着对周围环境的熟悉摸黑前行,却也跌了好几跤,才找到一个地方。
到了这个地方,他才终于敢出声了。
他大叫道:“朱大哥,朱大哥,你快出来,村子里出事了!你爹被人杀了!”
寂静的夜色中,这喊声穿了老远。
突然,不远处亮起了几处光亮,有人出声问到:“是谁在那里?”
“可是蒋桓蒋大哥,我是朱大哥村里的刘黑子啊!我来过这里啊!”
那人赶紧回话,生怕晚了,被人给收拾了。
黑暗中走出一人,正是刚才发问的蒋桓,他举着火把,“刘黑子,你来这里做什么?你刚才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刘黑子连忙将今天村子里的事情说了出来,蒋桓一听,不敢怠慢,连忙带着刘黑子来见朱全。
这朱全正是刘黑子口中的朱大哥。
他本是大同镇中的一个把总,为人仗义疏财,义气为先,在军中结拜了许多兄弟,谁知却被上司嫉恨,处处为难与他,最后更是要他去送死。
朱全脾气上来,索性杀了上官,带着愿意跟着他的手下逃回了老家。他带着人马杀了附近山上的土匪,占了寨子,当起了山大王。
刘黑子进了寨子,见到朱全,立马鼻涕眼泪就一起出来了。
他跪在地上大哭:“朱大哥,你快救救村子里的人吧!”
当下,断断续续的把事情一说。
那朱全听说自己当着村长的老爹被人杀了,顿时咬牙切齿,目露凶光,几欲噬人。
他拿起边上的长刀,踢翻桌椅,砍了几下,“狗贼,安敢杀我老父?定要他们血债血偿!”
“黑子,那伙官兵有多少人?你可注意今晚可有人守夜站岗?”
刘黑子被朱全吓了一跳,停住了哭声,“我也不知,但是那领头的我听别人叫他把总。”
“倒是有几人站岗,可是我看他们都在打瞌睡。”
“好,把总手底下大概有个四百余人。”
“蒋桓,你把兄弟们都叫起来,说今晚我朱全对不起大家,不能让大家睡个好觉了。”
“把家伙都带上,我领着你们去杀人!今晚必要杀光他们!”
蒋桓在旁边大声应诺,他知道朱全现在心情不好,也不多言,出去召集人手去了。
朱全又问那刘黑子:“你可知那领头的把总晚上住在哪儿?”
“住到您家去了,朱大哥。”刘黑子回答。
“好得很。”朱全扼着手腕,“等会儿直接冲着他去,先杀了他。”
过了两刻钟,外面蒋桓走了进来,“大哥,人已经召集齐了,二百三十八人全都要去为您报仇。”
“好,多谢兄弟们了。留二十人看着寨子,其他人随我出发。”
朱全穿戴好甲胄,这还是从军中带回来的,手持长刀,走出屋子,见到屋外的众人。
“兄弟们,想必都知道出了什么事。话不多说,走,报仇去!”
众人齐喝到:“报仇!报仇!”
刘黑子没有跟着去,他待在寨子里。
见朱全带着人气势汹汹的走了,他暗暗道:
“希望朱大哥把那些官兵全杀光,为村子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