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梦半醒之间,杨旻听见一阵吵闹声。
他翻身本不想理会,可谁知声音越来越响,最后实在忍不了了。
杨旻爬起来,想看看究竟发生了何事。
他来到院子里,一问原由,原来是申羽带着几个差役,过来也不说原因,就要把大家带到另外一个地方去。
杨福等人听了杨富带回来的好消息,心里有了底气,也不再视申羽为蛇蝎,而不敢争辩。
他们就故意叫嚷起来,说什么把人关在这里好几天,一点米粮都没送来,自己等人已经好几天没吃了,现在全身发软,走不得路。
申羽当然不依,吩咐差役就要强行把人带走。
杨福等人就和他们推搡起来。
申羽一看,这些泥腿子竟然还敢反抗。
他示意几个差役抽出刀来,大喝一声:“做甚,想造反吗?”众人吓了一跳。
杨福等人也不想事情闹大,更不想被冠上造反的罪名。
杨福上前一步,“老爷容禀,实在是饿得很了,还望先给点米粮,做些吃食。”
申羽见众人退缩,语气更厉,“现在是县尊老爷要召集治下各村百姓,向他们宣读朝廷的旨意。你们敢让县尊老爷等你们吗?你们怕是想瞎了心!”
杨福等人一听,更加不敢放肆。
这县令小肚鸡肠,睚眦必报的性格在县里可是流传甚广,得罪他怕是要做好家破人亡的准备。
申羽见把他们的气焰都压下来了,趁热打铁,“还不快走!”
杨福等人也不敢耽搁了,叫上所有人,跟上申羽。
杨旻跟在众人之中,想到等会儿就可以见到害死自己祖父的县令,一定要看清这仇人的样貌。
虽然现在自己没有能力报仇,可那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自己才十几岁,未来还长的很。只希望他身体健康,等得到自己报仇的那天。
在城里转了半天,终于来到了一个校场,边上围着许多官兵。
带头的申羽拿出一张书状,就见拿着刀枪的官兵也不多说,直接放行。申羽却没和杨福他们一起进来。
杨旻一伙人进入到校场里,发现已经来了许多和他们一样的百姓。
杨福还看见了邻村范庄的村长,他带着人凑上去,打了声招呼:“范大头,你也来了啊?现在你可知是什么情况?”
杨旻一听,马上就认出了范庄的村长,嗯,头果然很大。
那范庄村长闻言也不多说,只是摇了摇头,“我现在还是一头雾水呢。你可有什么消息?”
杨福笑了笑,捋着自己的胡须,“我还真知道点消息。你要不要听?”
“别装模作样了,快说,快说。”
杨福指使其他人围住他们两人,把他探听到的消息全都告了诉范庄村长。
范庄村长一听,惊叫一声,“这可不得了,如何是好?”
杨福只管说出消息,也不管其他,带着杨旻他们又转到一边去了。
后面又有其他村子的人被领进来,杨福有的人认识,有的不认识。
终于,只听得一声锣响,县令的仪仗过来了。
众人的目光纷纷转了过去。只见得轿子上下来一人,头戴乌纱帽,身穿青色官服,官服上绣着鸳鸯,可知此人就是县令。
杨旻见仇人出现,仔细看去。眼小而嘴大,鼻塌而颌尖,下巴上几根稀疏的胡须,偏偏有一双招风耳,这就是县令的模样。
杨旻觉得这县令长得有几分特别,看过一次,下次保准就能认出来。
县令名叫胡会,任上已经八年。他在任上,向下搜刮民脂民膏,向上曲意逢迎拍马,衙门里肆无忌惮打压异己。全县百姓无不咬牙切齿。
胡县令走到搭好的高台上,坐下来,手一招就有一人上前听候吩咐。
上前的那人俯身听了一会儿,这才转过身来对着台下等候多时的百姓大声宣告:
“县令老爷尊上令,要选一拨人随军运粮。等会有人会把你们登记造册,各人需将各家的情况如实说明,不可隐瞒。”
“造册之后,县尊会根据册子来挑选,暂定人数为五百人。”
“这五百人需在十日之后,自备干粮和衣物,随军出发。尔等可都听清楚了?”
台下百姓大多事先不知情,这一下听闻噩耗,顿时喧嚣四起,有人破口大骂,有人呆若木鸡,还有的人涕泗横流,好一幅众生百态。
那人听见喧哗,拱手向县令做请示状,胡会也不犹豫,向一旁的县尉刘博说了几句。
县尉刘博连忙下台来,带着手下镇压百姓。
过了好一会儿,校场上才终于恢复安静,刘博回去向胡会复命不提。
杨旻看着靠暴力恢复平静的场面,知道事情绝不会就这么轻易结束。
果然,马上就有领头的出来反诘,“敢问县老爷让我们全都运粮去边镇,可曾想过我们去了之后,我们家中的日子该怎么过下去?地又由谁来种?县中可有安排?”
“大胆,这是朝廷下发到县里的谕令,你等还想反抗朝廷不可?”
“还请上官体谅咱们老百姓的苦处,能多通融通融。”
那人还待呵斥,却听得身后轻咳一声,转身过来,原来是县令胡会。他顿时不作声了。
胡会站起来,轻咳两声,朝着台下的人问:“你是何人,先报上名字来,再和我问话。”
见他不答,胡会也不强求,“这是朝廷的旨意,要调民为役,本县也无可奈何,但是你们小民的苦处我是知道的,一定会向朝廷禀告的,你们大可放心。”
“再说,这服役也是有限额的,等把你们都登记造册,这家中独子和鳏寡孤独之类的情况我一定会考虑的,不会选上。”
“朝廷大事不容懈怠,你们身为朝廷治下的良民,为国效力,岂不应该?”
台下那领头的还待再说些什么,胡会把手一摆,
“不必再说。如若此事办不好,朝廷问罪谁也担待不起。我不能,尔等也不能。”
“还不快去登记造册。”
县令胡会见没人站出来了,立马叫人下去登记造册。
杨旻看着胡会三言两语就把百姓吓唬住了,叹了口气,
“哎,果然官字两张口,你讲理他就吓唬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