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常升坐着马车里,五脏六腑都快颠倒出来,外面赶车的大内侍卫,恨不得马不停蹄直达晋县。
年轻的礼部侍郎他是做梦都没想到,自己在皇帝的龙威之下,会主动钻进官家给自己挖好的坑——去晋县接钱有才回汴梁。
马车是半夜三更从皇宫直接出发,连回府换件衣服和新婚妻子温存片刻的时间都不给,龚常升想到自己刚过门没几天的小娇娘,不自觉的吞了吞口水浑身燥热。
早知道自己进宫会有这么个差事,今天早上就该抱着她多睡会,龚常升噘着嘴小声嘀咕埋怨着。
官家自己每天左拥右抱,一点都不管别人的死活,他是男人我们这些人都不是人。
马车里的龚常升只要一想到,自己那新收进府的小娘子白嫩嫩身子,一掐出水的妙人美妾独守空房,烦闷的在马车挥着拳头锤向车窗。
“要说怪,就得怪这个钱有才,好死不死的把事情越搞越大,他是自己保住自己的人头了,大家伙这些在官场混饭吃的无论是清官还是贪官各个都惶恐不安,官家自个儿的目的达到了,我们这些臣工的好日子到头了”。
龚常升这一拳锤出去的时候,只觉得出了口气,没想到的锤完了火辣辣的生疼,独自一人坐在马车朝车窗外望过去,满天的繁星,真是星夜不追赶车人呦。
晋县,县衙里,捕快们都快走的差不多了,只有王捕快还在县衙外走动,见不远处来了一驾马车,王捕快警觉打量起面前的马车。
见马车离自己越来越越近,车轱辘上的泥巴干湿不匀,王捕快判断看就是走了山路来的;赶车的人目光坚毅,四肢孔武有力,驾车的手势及其熟练,想必还是个练武之人。
车在不远处停了下来,王捕快看着马车上下来一个身着五品官袍的人,定了定神,眼睛发亮,立马迎上去。
龚常升的马车终于停了下来了,本来是五天的脚程,一路上官驿换了无数头马,生生的将五天车程变成了三天到晋县。
这一路上除了如厕之外,真是没敢耽误片刻,吃的除了随时携带的干粮之外,连口热茶都没烫嘴,现在终于到目的地了,龚常升下车的时候险些晕倒再地,多亏王捕快眼力机灵,一把拎起瘦弱的龚常升。
“龚大人,您还好吧?官家要我们务必三天之内送您道晋县,所以这一路上的车马劳顿着实让您受累了,还请您以大局为重先进去会会钱大人,官家还交代您会遇到熟人,我们在驿站修整,明日此时在接您和钱大人”。
马车的侍卫朝龚常升施了施礼,随后同王捕快交换了眼神,说完话没等龚常缓过神来。
车夫驾着车马朝驿站飞奔过去,只听到马蹄声在百米开外还有马蹄蹬、蹬、蹬声音。
说实话,这会儿的龚常升还真没力气跟他们废话,肚子里早就饥肠辘辘了不说,一肚子的怨气正愁没地方撒,好不容易到了这该死的晋县,恨不得立马给钱有才一个下马威,让他也尝尝什么叫寄人篱下。
龚常升推开边上扶着自己官袍的王捕快,若有其事的整理了自己的官袍、官帽。伸长脖子又朝县衙门口扫了几眼,浓郁的桂花香味涌了过来,像个投怀送抱的绝色佳人盛情款款,鼻子主动深深的嗅了几口道。
“穷确实是穷,大马路上的连个吆喝做买卖的人都没有,可怜了一株上等的桂花香”。
话没多说几句,龚常升跟着王捕快的脚步,进了县衙内。
县衙破旧不堪,灰尘遍地,更离谱的是堂上竟然还有燕子筑巢,屋檐角落的蜘蛛网,门楣上牌匾的红漆都快掉完了,金鱼池里的的鱼水臭味袭人与空气中的桂花香夹杂一起。
龚常升捂着鼻子快步穿堂走出,恨不得立马回汴梁城。
“捕快,你们这衙门就你一个人?按照宋朝的律法,县衙人数不足该上报,统一招考,怎么这县衙里破旧不堪,你看遍地的灰尘都不清扫,你们大人生病半旬不到,人都走光了吗?
右手捏住鼻子,左手提着官袍,踮着脚尖走路,十分爱惜自己的官袍官靴,实在是无处下脚。
王捕快是一个粗人,本来话就不多,头一回看到五品的大员,心里紧张一时半会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一路上一字不说,因为钱大人交代过,多说多错,所以装聋作哑在前面带路。
钱有才躺着床上假寐,听到熟悉的脚步声朝自己厢房过来,警觉地坐在床沿,拿出枕头下面的匕首。
“大人,汴梁城里来了一位龚大人,说是官家派他来接您回汴梁”。王捕快敲了敲门,毫不避讳的禀告。
王小浪站在门后,透过门缝看到外面紫色的官袍,下意识的判定确实是个五品大员,想到前日收到飞鸽传书说是礼部侍郎来晋县,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王小浪正欲开门,没料到外面的龚常升开始破口大骂。
“钱有才,你到底算个什么官,我堂堂五品大员,御书房行走,礼部侍郎我千里迢迢来到你这个穷地方接你,你还要我在门口候着,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小命随时都特安全,你以为你和张学成玩的把戏十分高明,你就觉得你自个儿可以横着走了是吧”?
龚常升站在厢房外面等了差不多一炷香的功夫,也没见门开,本来窝着一肚子火,不撒出来反倒不痛快像是喉咙里卡了跟刺一样难受。
钱有才和王小浪对视了几眼,干咳几嗓子,走到门前示意王小浪抽开自己刚刚落下的门伐,王小浪松开门伐敞开了门,钱有才带着干笑着道。
“咳、咳都说读书人说话有分寸,骂起人来不带脏字,只是龚大人何必和下官一个区区县官计较,您这来都来了,还怒气冲冲对身子不好,我要是早点把这门打开了,脑袋不知道搬家几回了”。
龚常升看到钱有才白净的不少,本来黑乎乎的脑袋像一颗圆润的卤蛋,现在看过去反而成了煮熟的鸡蛋,尤其是一双眼睛比之前灵动很多,可以说之前是一副忠厚老实的面相。
但是时隔不到半年,再次看到钱有才,竟然觉得此人的五官虽然没变化,但是面相多了三分狡诈。
“龚大人,我们好久不见,咱家与钱大人恭候多时”。
王小浪打开门之后,对着龚常升笑道。
“王公公,您不是回老家了吗?怎么同钱有才在一块“?
他不主动同龚常升打招呼,龚常升肯定认不出来面前之人便是后宫的王公公。
毕竟自己此番前来的重中之重是钱有才,其他人在龚常升的眼里都不值得多看几眼。
王小浪向来皮笑肉不笑,走路轻盈压根儿听不到脚步声,且声音尖细让人过耳不忘,所以这声龚大人的出现,彻底熄灭了龚常升所有的怒气。
王小浪的出现让龚常升瞬间明白了,钱有才之于官家确实比自己重要的多。
“钱兄,龚某无知,刚才得罪了,还请钱兄王公公千万不要怪罪下官,下官也是急切希望早点接二位回汴梁”。
钱有才嘴角一歪,心中开始得意。
方才还是趾高气扬的龚大人,开门见到王小浪之后彻底服软,真是比自己这个演员还能演,钱有才心里想着要是自己回了汴梁之后此人可以重用。
“龚大人不知道咱家再此发点脾气也是正常,钱大人不是小气之人,此等事情绝对不会和龚大人计较,只是我们此去汴梁一路上的官驿钱大人是否都有打点好,钱有才现在是官场上官员们的眼中钉肉中刺,无论是朝堂上哪个派系都除之而后快,所以龚大人这差事恐怕没那么简单喔”!
王小浪将门口的龚常升请进来,又亲自送上茶水,先是把这一路上发生的蹊跷之事跟他提了几嘴,随后朝钱有才使了个颜色,叹了口气把账本带来的危险隐晦的描述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