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业学府就位于业国都城的东南侧,这所大业帝国最大的学府,端的是风景秀丽。只说这学府的金府后院,就有一片碧蓝色的湖印在这广阔的土地上,湖上停泊着几只小船。而在这湖边,又有一排排的杨柳树整齐的排列在周围。而湖的旁边。此时正是晚春时节,微微的春风吹拂过去,那混合着阳光湖水就荡起了金色的波纹,而岸边的杨柳树也随之起舞,一切似乎都那么祥和安宁。
就在这靠东边一点的一棵柳树下,两个人正在那里下棋。
这两个人,一个十六左右,一个二十多一点,两人均皮肤白皙,俊朗不凡,且都留着一头垂肩长发,每个人都是唇红齿白,目若朗星,两人的相貌有很多相近之处,只是那位于东侧而年长一些的衣着华丽,西侧那年少的衣着就朴素得多了。
“太子哥,我们这一局,又是和棋。”那年纪小的道。
年纪大一点的观祥了许久,实在没有找到合适的地方,于是将自己手中的黑色棋子放回到棋罐中,道:“是啊,又是和棋。”
这两人,正是太子白云泽和十八皇子白彻。
白云泽又道:“彻弟,其实尚师说过,你的棋艺,已经在我之上,可是你我二人下棋,你却胜少败多,你可知这是为何?”
白彻道:“愿闻其详。”
白云泽道:“围棋,讲求的是争,每一目都要争,要的是你能抢多少就抢多少,如果你不争,那你就会输。”
顿了顿,白云泽又道:“可是你却并没有这么做。每次和我下棋,你都是力求和棋,从不贪图赢了我,因此,你最大的目标就是和,所以你往往会输给我,偶尔能赢我一两次,也只是略微有些优势。但尚师说的没错,你确实天赋异禀,堪称鬼才,因为绝大多数情况下,你都能求和成功,其实你不是不能赢,你只是不想赢。”
白彻笑了笑,道:“何必要赢呢?以和为贵,不是很好么?这样对方不丢面子,我也没有输,皆大欢喜啊。再说了,我这也是胜不骄傲败亦喜。”
白云泽笑道:“所以你‘骄傲’的时候少,‘亦喜’的时候多啊。”
白彻不可置否的笑了笑。
顿了顿,白云泽道:“也罢,我也劝不了你。对了,你是不是在金府仲学考完科考了?是不是该进入尚学继续读书了?”
白彻道:“正是。”
白云泽道:“进入尚学学习,就要分文科和武科了,你打算学习文科还是武科?”
白彻道:“武科。”
白云泽一愣,道:“我本以为你要学文科的,也就随口一问。可为什么你要学武科?你这样的性格,学武科不合适吧?”
白彻道:“也许攻城掠阵我不行,但是我学武科,不是要当开疆拓土的大将军,我知道太子哥胸怀大志,欲要一统天下,开万古基业。但要得天下,除了攻城掠地,还需要守住疆土的人。愚弟不才,愿成为太子哥的护国重城。”
白云泽大笑道:“彻弟有心了!若我日后登基,你就是我的一字并肩王。”
两人相视大笑。
笑过后,白云泽道:“既如此,这棋怕是也下不好了,不如陪我去射箭?”
白彻笑道:“不了,太子哥,涵儿还在等我呢。”
白云泽笑骂道:“你这重色轻兄的小子!这棋就放在这里,自然有人收拾。快去吧!”
“好。”白彻说完,行一礼向白云泽告辞。
走出学府后院,白彻就跑到了金府的专用马厩,学府的马倌见是白彻来了,就把那匹红鬃白马牵了出来。
白彻拉过白马,对那马倌说一声“辛苦了”,就骑了上去,向自己的目的地赶去。
这白马毛发耸立,一身白毛赛雪,高大魁梧,红色的鬃毛更显英武,双目颇具神气,在马中已经堪称俊美,寻常人等见了会心中必然会喜欢。
本来以白彻的性格是不愿意骑这种骏马的,因为实在过于引人注目,而白彻喜欢低调。但自从认识她之后,白云泽就送了一匹雪龙马给了白彻,以便于白彻每天接她。其实白云泽手中还有比这更好的,但白彻坚决不同意,两人就各退一步,白彻接受了这名为“无霜”的雪龙马用来每天接她回家。
今天是一个特殊的日子。白彻骑着“无霜”,摸了摸口袋里的盒子,心中不由得想起自己与她的往事,想起她给自己辅导课业,和自己一起读书写字,和自己一起因为偷少师林晋的茶叶泡水喝因而被林晋用戒尺打手心,也想起自己和她一起弹琴,或者是自己弹琴,她起舞,又或者是她弹琵琶,自己舞剑。一幕幕美好的事情涌上心头,他脸上的微笑愈发的浓了。然而他虽然在走神,“无霜”却依旧稳健。
御马是仲学的最后一年才学习的,因此算上紫府和金府各自的一年,他也只学了两年不到。但他足够刻苦,又有天赋,故而虽只学了不久,马术却已然不错——至少骑马接她回去没有任何问题。
她叫关承涵,现任兵部侍郎关震廷的女儿,也是和白彻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人。白彻八岁时入少学府就与她认识了,白彻在少学的第一个同桌就是她。
不多时,白彻就走到了紫府文系的门前。他下了马,没有拴起“无霜”。这马十分通人性,知道主人信任自己,所以也不乱跑,就默默地去了紫府左边门前空旷的草地,又默默地吃起了草地上的那些属于晚春时节墨绿的野草。
大业学府分为金府和紫府。金府供皇室子弟读书学习,紫府供大臣及有爵位的人的孩子读书学习。白彻作为皇子本该进入金府学习,但当初金府少学已经满员,确切地说,是金府的少师们不愿意收一个已经落下两年课程且不受待见的皇子故意推脱,因此白云泽只好将白彻放入紫府读书。而白彻在紫府的少师林晋,就是太子仲师林颂的堂弟,凭借林颂的关系,林晋方才接受了这个弟子。
此时,紫府尚学文系已经将要下学,门口等待的人很多——大多是仆人侍卫,来接自家的少爷或小姐回去的。白彻就走到一个石狮子旁,静静的等候。
学府,分为少学,仲学,尚学和太学,少学六年,仲学尚学各四年,太学五年。白彻在入少学之前,母妃黎沐蓁已经对他进行了初步的教育,黑公公也教白彻算术和下棋,因此白彻有一定的基础。在进入少学后,由于关承涵的帮助,他自身又是天赋异禀,勤奋认真,所以仅仅一年他就追了上来。少学毕业,同级二十一人,白彻以第二的好成绩考入仲学。他本应是第一,但少学毕业的第一名,可以受皇帝的亲自嘉奖,所以白彻就把这个名次让给了关承涵。
白云泽想让白彻进入金府读仲学,但白彻并不同意,所以最后双方各自退让一步,让白彻在紫府读完四年,然后在金府读一年仲学,由金府仲学考入金府尚学。白彻读了五年仲学,所以如今的白彻是刚刚毕业,而关承涵,在一年前已经进入紫府尚学文系。
已经下学了。里面的人纷纷涌出。每一个再此等候的人都开始认真寻找自己的少爷或小姐,生怕把他们弄丢了。而白彻也紧紧盯住走出来的人群,生怕漏掉了她,对那些侍卫仆人而言,漏掉少爷小姐就相当于漏掉了自己的月钱,乃至于工作甚至性命。对于白彻而言,漏掉她,就相当于漏掉了自己的魂魄。
但白彻始终没有看见她。人群已经从蜂群般密集变成了如荒漠的植物般一般稀疏,然而白彻却始终没有看见她。
白彻着急了。他想着再等等,如果依旧没有,他就去里面找她。
如果里面也没有,那么我就去她家里找她。那个时候她一定在家,一定在。
白彻这样想道。但他却还是怕。因为以前出现这种情况时,关承涵都会让人通知他。但现在并没有人通知自己关承涵被留在了学府或是被接回了家。
紫府的大门已经将要关闭,白彻终于没有见到她,他决定不再等,准备进去找她。
不过就在此时,白彻眼前突然一黑。
然而白彻却放心了,那心中的大石终于被放了下来。
他用半是埋怨半是怜惜的语气道:“涵儿,你都是大姑娘了,怎么还喜欢玩捉迷藏?你知不知道,我刚才有多担心你。”
白彻眼前的阳光依旧被那双小手轻轻的挡住。但阳光却透入了他的内心。
一道清脆悦耳的声音传入了白彻的双耳:“大姑娘又怎么了?大姑娘就不能和你捉迷藏了么?”
白彻笑道:“能能能,当然能了,无论什么时候,我的小懒猫要玩捉迷藏,我都一定会把你捉住。”
“可是你这次没抓到我哦。”
这时,白彻恢复了视线。他转过身,就看到了这蓝衣少女。
关承涵是一个很漂亮的少女。她的身高到了白扯的眉心,她的皮肤和脸颊是那样的莹白如玉,让白彻忍不住想要捏一捏。她那樱桃口也如樱桃一般红,让白彻更加着迷。那一双杏目更为她增添了几分灵动。虽然她穿着的只是学府的蓝色院服,但这依旧不能压制她的美丽。
白彻看着她,笑着说:“你这不是自己送上门了吗?”
关承涵撅嘴道:“那我不管,反正就是我赢了。”
“嗯,自然是你赢了。”白彻道:“但这似乎无所谓了。我们谁输谁赢,又有什么分别呢。不过,我确实想知道你怎么躲开我的视线,绕到我背后去的。毕竟我可是认真搜寻你的。”
关承涵笑嘻嘻的说:“如果我从学府里出来的,想必是避不开你,可我是从外面来的。”
白彻疑惑道:“外面?”
“对啊,”关承涵道:“我今天特地请了假……哎呦。”
白彻轻轻的在关承涵头上弹了一下。
她埋怨道:“你干嘛?”
白彻道:“你为了和我玩捉迷藏请假出来,不好好学习,还害得我白白担心这么久,你说你该不该打?”
关承涵委屈道:“什么嘛,我是给你拿这个去了。”
关承涵说着,拿出了一个很精致的小盒子,道:“今天是黎姨的生日,这是我要给她的礼物。我让李义给我拿出来,没想到这个笨蛋拿错了,我只好请假拿回来了。没想到还被你给打了,哼,你就庆幸这不是给你的吧,要是给你的,你敢这么对我,我就不给你了。”
白彻尴尬的讪笑道:“涵儿,对不起,我错了,我给你赔不是。我给你揉揉,还疼吗?”
关承涵用嫌弃的目光轻轻挪开他的手,道:“现在知道错怪我了,要讨好我了,早干什么去了?算了,本小姐大人大量,不和你计较,你可别忘了,今天也是我生日,怎么,有礼物给我吗,要是没有的话,我就……”
白彻一拍脑门,道:“哦,对对对,我想起来了,有的有的,我给你拿。”
关承涵掩嘴轻笑,道:“你这呆子。”
白彻把口袋里的小盒子拿了出来,和关承涵手中的一样,这也是一个很精致盒子。
两人交换了手中的盒子。
关承涵已经迫不及待打开了盒子。只见里面放着一只兜形的漂亮的紫色香囊。
白彻道:“这是我母妃缝制的,她说要给她未来的儿媳。里面的香料是我我太子哥推荐的,我也不太清楚具体有什么,但确实不错。然后我就亲自把香料装进去了,然后母妃把它缝好了,让我带给你。怎么样,喜欢吗?”
关承涵道:“这还用问吗?你替我谢谢黎姨。跟她说,承涵祝她生辰快乐。”
白彻笑笑,说:“我相信我母妃一定会很高兴的。对了,我看看你送给母妃的是什么。”
白彻刚要打开,关承涵阻止了,她道:“这是我送给黎姨的,你看什么?这得她亲自打开才行。”
白彻耸了耸肩,道:“好吧。那我们走吧。我送你回去。”
“好。”
~~
白彻与关承涵两人共乘一马,走在了回关府的路上。
路边的野花开得旺盛而又鲜艳,野草反而并不显多,两旁的杨柳时不时起舞一番,使得两人都觉得清凉,十分惬意。
白彻向关承涵问道:“你在文系待的如何?”
关承涵道:“挺好的呀。就是尚学总比仲学课业重了一些。哪像你,紫府的四年仲学没念够,又去金府念了一年。”
“嗐,哪里是没念够,谁让如果我想去考入金府尚学,就必须先在金府仲学读一年。本来应该是在紫府仲学第三年就去转入金府仲学的,但是我舍不得你嘛,所以只好多上这一年仲学喽。”白彻道。
关承涵道:“那你不去金府不就得了?”
白彻道:“我毕竟是皇族的人。总是在紫府并不合适。太子哥也总想让我去金府,他的意思我明白,是为我好,我总不能拂了他的意。况且,你入尚学要学文科,但我要学武科,总是不能同班的了,因此我就去金府了。不过这一年我可没闲着,尚学武科的内容我一直学着,争取到时候跳级,考太学时我们一起考。对了,考太学之前,我就向你爹提亲,然后我们在进入太学之前就把终身大事办了得了。”
关承涵脸上羞红一片,轻拍了一下白彻,道:“你就是没个正形。”
关承涵停了停,道:“那你要是选文科,不就完了?”
白彻:“文科?算了吧。文科里有政治,我可最讨厌政治了。老实说,仲学科考时,我第二你第一,其实就算我不让着你,我也未必能赢,毕竟我那政治……一言难尽。”
关承涵道:“好吧。那你可得努力啊。”
“那是自然。哎呦,你掐我干什么。”
“谁让你刚才弹我。你得付出代价。”
“你咋那么小心眼呢。”
“我就小心眼了,你能把我怎么样?”
“好吧,我错了。”
两人一马,慢慢走到了关府前。
作为业国兵部侍郎的关震廷的府邸自然很是富丽。
远远的望见大门上那两个烫金大字“关府”,白彻看看关承涵:“明天见吧。”
关承涵白了他一眼:“你不打算把我送到门口?”
白彻道:“不了,你父亲和大哥似乎对我的成见很大,这使得你府中的下人也不怎么待见我,毕竟我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皇子,他们对我如此,也算正常。但我也没必要去找不自在。”
关承涵道:“哦,那好吧。天色也晚了,你赶紧回去吧,不然黎姨该着急了。对了,你不许打开盒子,必须让黎姨亲手打开。”
关承涵说完,就在白彻的搀扶下下了马——白彻先自己下马以此扶着关承涵。
“知道了。”白彻笑着捏了捏关承涵的脸蛋。
“明天见吧。”
“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