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迎宾
水月兴波香盈袖,江中一首晚风吟。
周府栖霞园内,僮仆们在管事的安排下做着最后的摆设,稍后他们就要退出花园,由丫鬟们进场接手。
周牧尘的母亲王氏很重视这场在家中举办的诗会,邀请参与的,不仅有江陵城各大家的公子小姐,还有他们的嫡母。不过,与其他诗会不同的是,她没有邀请一些名宿大家来品评小儿郎们的诗词,看得出,这诗会的潜藏主题并不在于分出文才高低。
“小伏姑娘,你看看还有没有什么欠缺的,不妥当的,我好安排他们更改补上。”那位曾被周牧尘吩咐去做些小动作的中年管事正对着一位俏丽婢女说话。
那小伏姑娘是周家主母王氏身边的大丫鬟,负责帮周母巡视和监督宅院里的事务,很得王氏信任。她是王氏陪嫁丫环的堂妹,五年前才入府中,也是府中唯一一个有自己姓名的侍女,当然了,不算陈静姝的话。
只见那小伏姑娘妙目打量着每个角落,一一查看,这是她第二遍检查了,见效果不差。她抚平了一条桌面铺盖的绸布褶皱后,点头道:“没问题了,厨房那边就麻烦萧叔叔多看着些,公子前日里教的烤鸭和面点,要叮嘱好他们注意火候,莫要耽误了事。”对于那回来后就不务正业,天天弄些新花样的公子爷,她也已习以为常、见惯不怪。
“几个炉子昨日里就已经能用了,当晚就按公子的方法和要求试了几次,做了几批出来,味道也是越来越好。公子今日一早就去确认过了,料想是没问题的。”萧管事回应道,他吞了吞口水,似在回味那些新食品。
“嗯,既然如此,就劳烦萧叔叔带人离去了,今日还有得忙。”小伏微笑道。
萧管事点点头,大手轻挥,带着一众男仆退往园外安排其他工作。
周牧尘的守拙院内,陈静姝口中塞满了鸭肉,手里还抓着薄面饼,卷着胡瓜丝、葱丝,往上面涂酸梅酱和桃花酱。她卷好一个,递给轻笑着看她的周牧尘。
他接过肉卷,尝尝味道,这鸭子的皮肉分离可是他亲口吹气的成果。周牧尘前日突然想到以前看田园牧歌李小姐的家用烤窑制作视频,便按原理在宅中大厨房那,让泥瓦匠做了大小几个烤窑,试验做烤鸭和面包的效果。最终留下两大一小三个效果最好的,在浪费了一堆食材后,烤制出来的鸭子和面包有了接近后世的味道。
皮脆、咸香口、因炉子里加了果木还带有果木芬芳,填料是盐、糖、沙姜、芝麻、腐乳、胡椒粉及其他香料。关于具体配比,周牧尘也记不太清,只能靠蒙,这一顿杂糅下来,倒是色香味不缺。
至于面包,倒是简单得多,有牛奶、酵母、糖、油、面粉就能制作。古时,大户人家也是有饮用牛奶的,只是不像北方牧民那样当作日常饮品。
周牧尘喝完顺手做的奶茶,擦了擦手,起身道:“时间差不多了,该去大门口做个木桩子迎宾咯。”
“唔唔~”嘴里吃喝不停的陈静姝睁大了眼睛,点头如捣蒜。
他摇摇头,心想,真是养了只小猪,一路哼着小调来到周府大门。
翻翻名册,周牧尘见还无人来访,那便不会失礼了,旁边早有奴仆搬来绣墩供他小憩用。
他点头致意,却并不去坐,安静地站着等待,看着这宅院大门大气的结构,镂雕篆刻,暗红朱漆,气势恢宏。
周府八年前建成,以三户原本在此的大宅为基础改造扩建,占了小半条正则街。正则是屈原的别称,也不知是不是和此地有些渊源。整个周府是八进结构,府门向南,从天上俯瞰,西北侧是此次诗会举办地栖霞园、从本府向西探出,栖霞园南侧是周家二房的宅院。
以此可看出周氏当代本家的强势,上一代余脉均基本被压制着。
“傻书呆,我怎么觉得你隐有与家里做分离的姿态呢?”
周牧尘从思绪中回神,看着来到身边的陆采蘩,她今日穿素雪绢云纹千水裙,内有金丝暗纹;头梳凌云髻,配饰珍珠白玉华胜、镶玉金簪,清雅秀致中隐含贵气。
“师姐好扮相,家中却好似没有未出嫁的贵女露面待客的规矩,是想着寻如意郎君么?如此绝色倾城,也不知哪家公子能得芳心。”他故作未知,并不回答。
“时间尚早,顺路过来看看罢了。这城中又能有什么青年才俊值得你师姐挂怀?”
周牧尘撇撇嘴,说道:“那还请师姐稍作避讳,若有事相询相商,还需劳烦师姐改日再寻小弟。”
秋波眉尖一挑,陆采蘩冷冷道:“何时变得如此小气。”
“场景不对,和你说话太累,小弟总觉得自己脑力不足。”周牧尘淡淡回应,他视力好,看了看街口,有马车行来,开口道:“去留随意。”
见她随即扭头就走,不发一言,周牧尘皱了皱眉。
“牧尘老弟,怎是你亲自迎宾啊?”只见来人掀开帘子蹦下马车,虽一身士子打扮,行止却无斯文气,昂首阔步,声如洪钟。
“呵呵,蔡大郎豪勇大气,身手矫健。若非牧尘在此等候,又如何能见你这耀人风采?”周牧尘识得他是同辈的蔡家老大蔡逸琛。
“牧尘老弟实在是客气生分了许多啊!前些日子听闻你无恙归来,哥哥我本该过来探视。奈何最近时局风起,军中事务繁杂,拖累得实在难以脱身。此番若不是被老娘押着,还不一定能来啊!”蔡逸琛大声道。
周牧尘看着这大郎大发牢骚的模样,心中冷笑,这大家族间交往,尤其是这种大活动,上门的时间把握也是一种学问,代表了后面的姿态。这蔡家嫡长子带着老娘这么早来,其后意味是伏低做小还是隐藏祸心呢?
“倒是辛苦蔡大郎你了。伯母却在何处?牧尘在此恭迎多时了。”周牧尘朗声道。
只见一珠光宝气、衣着华贵的妇人在丫环的搀扶下,踩着锦墩下了马车。她年近四十,眼角有些细细鱼尾纹,面上敷有淡妆,对周牧尘亲切开口道:“牧尘侄儿近日怎不到家中来玩,往日里可是常与逸琛他们兄弟谈论诗赋的,如今倒是生分许多,伯母心感难过啊。”
“确是牧尘失礼了。然而牧尘归家后伤势有些反复,未免家父家母心忧,才未到各家拜访的。”周牧尘无奈道。
“原来如此,牧尘孝心可嘉,首要养好身体,再论其他。”蔡夫人赞许道。
周牧尘心道,如果个个都要这么应承,怕是比打拳站桩还累。
他笑着开口说道:“自该如此的。让贵客久站门前,真是失礼了。还请伯母携各位蔡家兄弟姐妹移步入内,已安排好侍女跟随小轿引路。”这大门到栖霞园虽不是很远,却也非常讲究,有小轿子抬着女眷前去。
“好好,伯母便不扰你迎接其他贵客了。”蔡夫人笑着道,示意众小辈随其入内。
蔡家逸字辈来的有三位嫡子,琛、琮、琨,一位庶子,名逸珑,两位淑女千金,未出阁的贵女闺名是不为外人知的。还有就是白姓兄妹了,作为表亲跟随。
众人与周牧尘打过招呼便一一进门,待那白妍曦走到面前时,她低声开口道:“周郎,何以不来寻我?”前面两位小丽人听到动静,好奇地回头看看。
周牧尘寒毛乍起,来了来了,若蔡家真有问题,那这女子就是还要把自己当二百五耍啊。
“白姑娘此言何意?你的家人均已入内,莫要让他们久等了。”他漠然说道。
只见她远山黛轻蹙,轻咬一下嘴唇,一副欲语还休模样,当真是勾人心魄,楚楚可怜。她叹了口气,朝他敛裙一礼后进门,也不理会注意到此处情形的众人异样目光。
“尘弟好艳福啊!这是蔡家哪位女郎,竟生得如此魅惑。”
听到尘弟二字,周牧尘便知是他那位阴差阳错下认的好大哥杨素卿了。
“兄长怎来得如此早,岂不是要慢待了伯母?”他讶然道,却不回应他的揶揄。
“尘弟客气了,家母身体不适,所以未曾前来,愚兄左右无事,便想早些过来,也好先代母亲与叔母说声抱歉。”杨素卿摆摆手道。
周牧尘正色道:“竟是如此?明日牧尘便登门探望,还望叔母能早日康复。”
“并无大碍,不过尘弟愿来,母亲也会开心的,她也时常与我说起你呢。”好大哥杨公子笑着,又对他说:“看你一人在此也显孤单,愚兄便陪你一起吧。”
“这就太失礼了。”周牧尘摆手道,心中纳闷,照理来说,家中还会有几个混蛋在此的。如今倒好,反而要客人来陪他迎宾。
“无事,愚兄与那些人也不太熟,懒得早早进去应承,还不如和尘弟待在一起自在。”杨素卿摇头笑道。
“既然如此,愚弟也不矫情了。家中子弟不成器,让兄长见笑了。”周牧尘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