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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心事

山文令 涂山稚筠 3480 2024-07-06 15:18

  水绕芳树花绕篱,小径徘徊翠鸟啼。

  园中独醉惆怅客,斜阳红晕照锦衣。

  周牧尘回到自己的小院中,被两位带着学徒的老郎中从头到脚地检查着。

  他对这时代的中医很是好奇,口中询问着是否有吃了力大无穷之类的神药。毕竟自己穿越这么离奇的事情都发生了,又见识过顾桃夭的惊人剑术,那么在这亿兆平行宇宙之一的地方当真有些奇怪药物也并非毫无可能吧。

  两个老仓头听得尴尬不已,原本看他身无大碍,箭创也已基本痊愈,只认为他是受了惊吓,心气郁结导致记忆缺失,只消服了丹栀逍遥丸降肝火。如今看来,公子好似还有了些癔症的兆头,赶忙解释自己并无能力炼制其口中神药。

  这让周牧尘有些失望,挨了那么多揍,实在气恼。本想学些武艺或弄点大力丸强身,别以后又蹦出些侠女啊剑姬之类的,被按住摩擦而毫无还手之力。如今看来,暂时是没有办法速成了。

  “牧尘谢过两位先生,备了一些薄礼,聊表谢意。”他示意画竹奉上一些金银。

  尽管两人在家中自有月银收入,可是在这医疗条件有限的年代,对医师留存一份善缘还是很有必要的。

  如今并不清楚家中医师的医术高低,只能以后再慢慢找寻名医,把他们搜罗到身边,为自己和身边人存些保障。

  两个老头推脱不得,只好收下,嘱咐好他要注意饮食,保持心情愉悦,便带着学徒离开。

  周牧尘独自走进院中小亭温酒,用精致青花小瓷杯细酌不停,酒味偏柔滑,度数并不高。

  “春未老,风细柳斜斜。试上超然台上望,半壕春水一城花。烟雨暗千家。

  寒食后,酒醒却咨嗟。休对故人思故国,且将新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

  “春已老,春服几时成。曲水浪低蕉叶稳,舞雩风软纻罗轻。酣咏乐升平。

  微雨过,何处不催耕。百舌无言桃李尽,柘林深处鹁鸪鸣。春色属芜菁。”

  平素并不贪这杯中之物,他此时只因心有郁结,想要借此一疏块垒。周牧尘微醺中,连吟两首苏轼的望江南,心境情绪各不相同。

  不远处,画竹心中咀嚼着这从未听过的两首春词,看着亭中翩翩公子的不羁醉态,细细品味。

  另一侧小楼中,陈静姝也听到动静,推开雕花轩窗,看着周牧尘的潇洒模样。她虽然判断不出这词的好坏,却从那眼眸幽深处读到了一些落寞意味。这一刻,只觉这厮也没那么讨厌了。

  周牧尘现在其实并不怕死,只觉得若因一些莫名奇妙的原因丢了性命,会有些可惜罢了。

  人生虽如幻梦,却不妨碍他要过得精彩。至少他现在并不觉得自己是什么蝴蝶牛马,体会不到我既万物,万物既我的境界,只想活在当下,确确实实地感受着自己的生命与思想,我思故我在。

  所以,现在的周牧尘不再担心自己会变成另外一个人,或因融合了些记忆而迷失。只当作是多了些经历罢了。

  然而,这终究是周牧尘自我保护而衍生出的想法,为了修复自己合理自洽的人生观而作的无奈妥协。世间并无太多完满,他得到了原身带来的便利,便必将背负相应的羁绊和责任,这是环境所带来的禁锢。从某种意义来说,原身虽然意识消亡于天地,却也算是获得了一场胜利。

  重新解构了对“我”的定义,周牧尘很是高兴。

  倚着栏杆,就着酒意放空自己的思绪,胡乱地想着以前的经历。

  天空渐有暮色,霞光映照在瓷杯与小池中,片片绯红,柔风轻抚院中草木,沙沙细响。

  一阵琴音融入,如泉叮咚,如风和和,似要涤去亭中公子内心的萦尘愁思。

  周牧尘转头寻声望去,是画竹在素手调琴,如玉瓷滑的纤手轻拢慢捻,尽显雅致。他心中愉悦,这画竹比一些官家小姐都不差。他感叹着,难怪古代士大夫之流大都热衷于红袖添香的感觉,如此高质量的侍女无论是自用伺候还是接待客人好友,都是非常令人愉悦和有面子的。

  对她面带欣赏地笑笑,周牧尘拍手叫好道:“画竹姐姐好琴艺,当真是赏心悦目!

  “微末技艺,可堪一听而已,不及公子大才。婢子听公子所作词中似有愁闷,是想念京城的家么?”画竹问道。

  周牧尘感到有些尴尬,好在本就被酒熏得微红的俊脸上看不出端倪。自己晕陶陶中吟了苏大爷的词,只是胡乱感叹下,可没想着抄啊。既然已经被画竹当成自己所作,看其美目中含着敬佩和关切,就厚颜不去解释了,反正这方世界格局不同,苏轼的名儿也未听说。

  “是有些想念京城风物了,幼时见惯了江宁繁华,儿时伙伴如今也不知境况是否安好啊。”周牧尘只把那愁思当成对京城的念想了。

  “原来如此,奴也很是向往那三五都会的似锦模样呢。”画竹一脸憧憬地说。

  “日后若有机会,便带你一起去见识见识。”周牧尘笑道。

  “还有我!莫要把我丢下了,我也要去。”陈静姝标志性的烟嗓响起,一路蹦跳着过来。

  “呵呵,那就要看你表现了,你这以下犯上的小皮猴子。”周牧尘看着她冷笑。

  “呀!你说谁?我不做你的侍女了,快把卖身契还我!”陈静姝当即发怒,蹦到他面前叫道。

  此时,周牧尘记得她提过好几次卖身契,心知她误会了,却不言明,就要欺负欺负她,敢压住他,手中还拿刀威胁,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周大爷留呢。

  “哼,你这小娘皮好不晓事,卖身契是你自己画的押,想反悔可不容易,就算拿到衙门,也能治你逃奴之罪。”周牧尘继续逗她,瞪着她,装出生气的样子。

  “啊!我跟你拼了!”她说完就要去锤他。

  周牧尘也吓了一跳,就算此女武艺不高,却不是自己能对付的,前番只是乘她心神不宁失了防范才侥幸反制。他急急出手,刚好按住她的螓首。

  陈静姝手不够他长,在空中胡乱挥舞着。周牧尘也看出她并不是真心想要打人,也乐得玩耍。

  一旁的画竹并不知两人是在打闹,原本只当陈静姝是自家公子看中并带回来的侍妾,洗干净了确实好看许多,虽说皮肤是麦色,并不白皙,却胜在娇小玲珑。此时听到二人对话中卖身契和侍女等字眼,便生怕她当真恼了公子,即使公子心善不忍责罚她,消息传出去,以奴欺主是肯定会被惩以严厉家法的。

  画竹赶忙拉开她,小声替她告罪道:“静姝妹妹新入家中,对礼数和规矩方面并不了解,恳请公子体谅。”

  陈静姝本就只是因为气愤过头,却并非不知轻重,自己还仰赖他解决同伴们的生计问题。只是如今当真失却了自由,一时难免有些转不过弯来。心知画竹也是好心,对她扯出一个难看的微笑表示感激,又转头愤愤地盯着周牧尘。

  如果眼神能杀人,那这咬牙切齿的小野猫已经杀死周牧尘无数次了。

  周牧尘撇撇嘴,对这两个不明所以的小妞内心如何加戏,他是不管的,只觉得非常有趣。

  “画竹你不用理她,只要不是打架放火,上房揭瓦,她喜欢怎样就怎样,礼数规矩什么的,她学了也是白学,看她性子像是淑女模样么?”周牧尘张口就是一通揶揄。

  “嗬嗬!”刚刚平息的怒火又被撩起,陈静姝自知不是什么乖巧性子,但作为女子被他这么一番排揎,只觉脑袋都要气得冒烟了。她想到自己自幼悲苦,靠着乐观心态勉强长大的经历,鼻子一酸,两道清泪流出,吓得她赶紧转头擦去,却有些止不住,只好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周牧尘与画竹面面相觑,他觉得自己好像太过分了,拿了画竹打完绢帕递给陈静姝。

  陈静姝接过绢帕,先是抓着他手死命一掐,再胡乱擦一下眼泪,恨恨地把手帕丢向他,随后起身跑去房内。

  “我没料到会变成这样,是我不对了。”理亏的周牧尘尴尬地和画竹说道。

  “奴会去安慰静姝妹妹的,公子不必忧心。”画竹柔柔一笑,并不在意,作为奴仆,被主家欺辱是正常之事,哪怕打骂也是常有。

  对于周牧尘来说却不这么认为,只觉得自己行为失当,道个歉也无碍。他原本就有些发泄的意思,才会在言语中故意无礼,只当是和陈静姝斗嘴了,却意外莫名地牵动她伤心处。

  “还是我去吧。”

  画竹奇怪地望着他走进厨房,赶忙跟去。

  “公子怎能操持这庖厨之事,还是停下让奴来吧。”画竹有些着急自家公子的心血来潮会惹来家主责罚,又有些惊异他处理食材的熟练。

  “你不说就没事了,快去帮我洗点菜,等下做好后还有你的份哦,就当作是封口奖励。”周牧尘手中不停,笑着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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