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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诗与血

山文令 涂山稚筠 3280 2024-07-06 15:18

  第三十三章诗与血

  语笑嫣然袖隐刃,寒霜静默泪无痕。

  卑躯可溅公候血,魂叹泥沙俱梦沉。

  在众人的交头接耳中,周牧尘感觉始终有几道目光聚在他身上,有些丝丝寒意,让他不得其解。他抬眼望去,只看到不知何时进来的画竹,正站在人群中,一双剪水眸子柔和地看着他,见他看来,温柔笑笑,低手摇了摇锦帕。她之前来时,原本想要过去,看到有陆小姐在,便止住了脚步。

  周牧尘回之以微笑,按下心中奇怪的不安,再次低头写了一首词,潇洒停笔,也不理会周遭嘈杂。随侍的两位小俏婢赶忙在纸笺上誊抄起来,拿了一份去递给夫人们鉴赏,余下的便分发给众人传阅。

  “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阑意。

  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郁孤台下清江水,中间多少行人泪?西北望长安,可怜无数山。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江晚正愁余,山深闻鹧鸪。”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心人易变。

  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霖铃终不怨。

  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两词一诗,一写异乡漂泊的愁苦、又融合对恋人的炽热怀念,一写对国家痛失故土的愤懑、暗含志向,最后则是一首借典抒发哀婉的闺怨诗。风格不同,各成一局。

  “嘻嘻,姐姐你看,这词写得真好啊!何以言春愁,相思醉高楼。忍看烟波里,浊酒对沙鸥。”少女活泼可爱的声音响起,是那蔡瑾蔓正抱着双胞胎姐姐的小臂,兴奋地摇晃着,手指着姐姐手中的纸笺。

  姐姐蔡瑾茵却是惊奇于妹妹的随口成诗,叹道:“人家周公子本有才学,随手写就佳作也不足为奇,倒是妹妹你何时学会了作诗?”她原先就不认为周牧尘会是个剽窃文贼,对这结果也有预测。

  “嘻嘻,人家也不知道哇!兴许是受了周家哥哥大作的启发,一时间才思泉涌,灵光一闪就脱口而出啦!”蔡瑾蔓反应过来后,也十分兴奋开心,想着,往日里,母亲和姐姐就总说她调皮、不通文墨,如今可是要她们大吃一惊呢!

  若是往日,有可爱小淑女写诗作词,立马便会有一群少年郎围过来赞颂吹捧,不管写得好不好,一个才女名号是少不了的。而今时今日,因周牧尘的三首作品太过耀眼,众人不管暗里心思如何,都忙着品鉴传颂,文人的基因促使他们暂时放下诡谲。

  相较于小女郎们对一三首的喜爱与追捧,有些人却更关注周牧尘所作第二首的隐意。不仅仅是因为词作本身高明的比兴艺术,蕴含的深切爱国情怀才是真正令人侧目的原因。

  陆采蘩大眼睛忽闪忽闪,幽幽看着身边云淡风轻的周牧尘,暗道:“这人到底还藏着什么?常存在于寒门文人身上,对家国情怀的慷慨激愤,也多半是当作进身的筹码或者只是单纯的发牢骚。而作为周牧尘的身份,不是坐享富贵和风花雪月的守成之相,却隐隐给人一种他是肩负使命的感觉。”

  “尘弟大才槃槃,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文压群才,如骄阳般耀眼,令人不敢与你争锋。三首佳作各领风骚,愚兄最爱的,还是你这首菩萨蛮呐!”杨素卿走到他身边,深深望着他的双眸,又道:“西北望长安,可怜无数山!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好!好啊!故土破碎,华夏沉沦,我辈读书人自当思报国!”

  杨素卿越说越激动,似有愤懑也要破胸而出,稳稳握住周牧尘的手。周牧尘再次感受到了他冰凉滑腻的双手,强忍不适,尴尬地挤出微笑来,这一刻,他仿佛在杨素卿眼中看到了光。

  “兄长过誉了,牧尘一时心怀激荡才有此作,大业难就,你我还当努力。”他微笑道。

  “自该如此!你我兄弟在此相约,携手并进,此生必以恢复故国疆土为目标!”愚兄痴长尘弟几岁,却自感多年浑噩,而今闻得牧尘内心志向,自不会落后你许多,还请尘弟日后也要时常鞭策愚兄才是。”杨素卿也不顾周围人等的神情各异,两眼只看着周牧尘。

  周牧尘也不管杨素卿的中二热血能燃烧多久,至少在这一刻,他能感受到身前这人的诚挚灵魂。他微笑道:“兄长言重了,你我互相促进鼓励便可。”他不动声色地慢慢抽出手,一副要侧身去看女伴的模样。

  就在此时,陆采蘩留意着他的动作,却看到一女婢过于贴近他了,手掌隐于袖口,似是抓紧了什么。她眉心一皱,身体迅速地做出反应,侧身将周牧尘一推,眼角余光有寒锋闪过,蓦然觉得肋下一痛!

  周牧尘猛然被人一推,身体骤然紧绷,下意识地向身后挥出一拳,像是锤到了什么。紧接着,他目光便确认了推开他的人是陆采蘩,此时眉头紧蹙,小手捂着右侧肋下。身侧被他打中一拳的女子再次欺身向前,他一推杨素卿后就地一滚,勉强躲过刺向他的冷冽寒光。一切都发生的那么突然,靠前的众人反应过来后是一阵尖叫,纷纷四下逃散,想要拼命远离。而靠后人不知情况下,被人流带动着,也不知事发何处,慌不择路下,行动失距,乱作一团。

  周牧尘躲避间觑准时机,凑到陆采蘩身前,搂着她的娇躯没入人群,暂时也顾不得会不会有无辜之人因此受伤。动手间,他也察觉到那女子武艺不高,被他侥幸打中一拳后也好像战力受损。

  场面愈发混乱,就如一条鲶鱼被丢进了沙丁鱼群,搅动得众人四处躲避。杨素卿被周牧尘推开后,颤抖着身子,寻到了裴家兄妹的位置,快步上前,握住裴家小妹的手。裴二郎见他危难间也不忘自家妹妹的周全,也就不再给他臭脸,转而一边护着二人退往角落,一边观察场中情形。遇到挡路的,也被他仗着身强体壮和军中武艺,一把推开。

  而北面群聚的夫人们则是一阵哭嚎,目光搜寻着自家子女的身影,生怕出了闪失。王氏一脸阴沉,冷然吩咐几位侍婢挡住想要走去寻人的贵妇们,又吩咐几位身形矫健的女侍卫去探明情况。

  只见其中一位女侍卫跃身而起,干脆利落地爬上柱子,观察场中情形,很快便被她发现了一道不寻常的身影正隔着混乱人群向自家公子逼近。她见此赶忙打出手势,为其余伙伴指引方向。

  那女刺客也察觉到了危险袭来,仗着人群遮掩,与三位女侍卫缠斗。三位女侍卫因为在场的除了侍女,均是豪门贵胄,顿感束手束脚,生怕往日的狠厉动作会误伤他们。而那女刺客见无法跟上周牧尘的身形,索性停下,胡乱地用匕首刺了身边蹿过的几人三两下。被刺中的有男有女,奔出几步后才察觉自己身上多了些伤口,正朝外汩汩流血,顿时尖叫着倒地哭嚎起来。

  三位女侍卫惊得亡魂大冒,不敢再留手,合身封住女刺客的去路,逼上前要将她制服。女刺客自知无法身免,凄然一笑,猛地撕开外衣,露出写满猩红血字的白布里衬,将沾满鲜血的匕首随意一抛,跪地束手就擒。三女分别控住她手脚,等候主人发落。

  二楼逐渐安稳,闻讯赶来的一队女侍卫四下警戒,把侍女们都赶到角落看管,楼下也有一队府卫将虚月阁包围着。人们惊魂未定地隔着距离看堂中偏左的情况,混乱地奔跑间,一些女子也是鬓钗歪斜,狼狈不堪,此时却也未顾得上仪态姿容了。几个受伤的少年男女还躺在地上哭嚎,其中一位看着是进气多出气少,身体如虾子般躬着,时不时地抽搐一两下,木地板上淌满了殷红鲜血。

  王氏此时也难掩悲色,她刚才确认了儿子无事,只是采蘩受了些伤。在宴会上出了血案,即使以她的修养,也觉怒气上涌,她深吸几口气来平复心情,皱眉吩咐道:“速去请全部家中医师过来,为伤者诊治,同时给客人们服用些安神汤。”

  她的目光环顾四周,见到的是夫人们哀哀切切的神色,尤其是受伤少年少女的母亲正抱着子女痛哭流涕,受伤最重那位的母亲更是木然,失魂落魄的模样也昭示着她儿子身体愈发冰凉的残酷事实。王氏扶着额头,看着满地鲜血和堂中狼藉,感到一阵眩晕,小伏姑娘和被周牧尘支到身边的画竹赶紧扶她坐下。

  王氏定了定神,挥手示意自己无事,此时她不能退却,她缓步走向那眼神漠然打量她的女刺客,在其脸上看到了讥诮和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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