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治神色黯然地回到寝宫,回想起今日大殿上发生的一切,仍然忍不住浑身战栗,他感觉自己像在一个噩梦中没有醒来,但是他知道这个噩梦也永远不会醒来。他一言不发地倒头躺在床上,两日后,像突然惊醒般跳起来,一声召唤,把妃子奴婢、侍卫从人全部叫了过来。众人早已知道太子被废,那些消息灵通、亲朋好友多的,两日来暗中早已悄悄把贵重物什往外搬去,寻一个自在的栖身之所去了。那些背井离乡、孤苦伶仃的只有只有干着急,不知以后该怎么过活,有心思机巧些的就央求别人带着投奔个去处,口笨舌拙的只有战战兢兢,两眼一抹黑,众人除了远远地私下窃窃私语,哪还敢向上多说一句话,要是惹怒了废太子,怕是人没搬家直接脑袋先搬家了。因而众人此时被太子召来,倒也心中早有一番准备了。
李承治环顾了一下四周的高墙立柱、金砖绿瓦,接着又盯着众人扫视了一番,沉默了许久,然后开口说了一声:“收拾东西吧,五日后前往蜀地。”说完之后便叫众人退下。这是多年来他头一回亲自召来全部人等,平日里除了几个随侍左右的,其余人等一律瞧都不瞧一眼。这也是从那日下朝后他第一次开口说话,一则无心与人言语,二则怕引起祸端。那些往日与他勾连的人中有些不知死活的往他身边靠,他怒目而视,但始终沉默不语。他知道那李继已经是下了决心要废他,此时若是他再斗胆与大臣联络,怕是还未动身就已是一番内外勾结、意图谋反的罪名扣来,莫说还要去做个蜀郡王,脑袋都要马上被砍去。这两天他独卧寝宫,就是有意避开找上门来的人。待外头清净了,再行离去。
废太子李承治手携宠妃刚出来准备踏上车马,外面赫然一队兵马早已列阵排布,领头的大将一提缰绳驱马走了过来,翻身下马朗声说到:“末将拜见蜀王。末将奉圣上诏命,已在此等候多日。圣上言此去蜀地山高路远,一路上贼寇盗匪甚多,山林猛兽、蛇虫鼠蚁更是不计其数,因而路程艰险,命末将务必周全护佑蜀王抵达封地。”
李承治抬头一看军容浩大,早已是大吃一惊,再一看此将面生,想来是新提携之人。这人虽是下马欠身,恭敬站立,但是言语铿锵,掷地有声,丝毫没有一点恭敬之意。李承治自幼生长在都城中,虽说好伙同些子弟一道玩耍,但是哪亲身见过这等军阵,再加之这领军之人声如洪钟,一开口便将他给震了一下。因为手扶着宠妃,才站定了脚步没有倒退。勉强听完了这人一番话语后,咽了咽唾沫,颤巍巍开口说到:“有劳将军了,小王仓促起身,未及与父皇辞别,父皇还派人相送,只有在此叩首谢恩了!”话音未落,他便转身朝向李继宫中方向,倒地伏首,连连拜叩。那领军将领也不去搀扶,垂立一旁,一直等到李承治拜完了随他步入车内,然后返身上马,喝令一声,浩浩荡荡地簇拥着李承治一行就往西南出发了。
李承治晃晃悠悠的坐在车内,他心中知道,皇帝派这一队兵马就是来监视、押送他的,若是十日内他不动身,这伙人就会冲进去直接把他押走。现在有这一伙人围得水泄不通,他要是想出了城在中途逗留,或是耍什么花招,都没机会。他冷笑一声,心中想到:还好未曾准备在中途生变,有这些人在旁边,倒还落个清净,一路上经过什么府郡州县、城里城外的我就懒得抛头露面了。要是跋山涉水,到什么荒山野岭的地方,有这些人在那就更安全了,只要他不是李继派来结果我的,那就姑且当让我奴役两个月吧,我想干的事反正也不是在这途中干的。
一路往西南而行,那些沿途州府的官员们早已得到消息,知道太子被废,要途径辖地迁往蜀中。其中有早年靠太子一党升上来的,此时既觉得避之不及,但是又怕落得个忘恩负义的名声,甚至怕万一他日这废太子又东山再起。正连日愁苦不知是否该携官兵民等,好生迎接,待到近处时一看到前面大军开道,个个稳坐马上目不斜视,太子车马被深围在阵中,密不透风,不禁心中暗喜,干脆顺势而为,远远观望,也省了一桩麻烦。也有些早年间想攀附太子,结果被挡在门外甚至被羞辱一番的,听到消息正在想要怎么报一报仇,有些只是想当面出口恶气,有些暗中安排了匪徒,准备半道拦截,打死活该,谁知道他此时被废,下一步是不是就是被杀,还不如先下手报个仇。然而看到这么多官兵护送,也只得悻悻作罢。李承治只管坐在车中,与宠妃等人嬉闹,反正车马让停就停,让行就行,余事都懒得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