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蓝色的天空中点缀着几团乌青的云朵,懒散地飘到一排排民居上方,映衬着粉墙黛瓦,线条更加明晰。这些屋宇院落逐水而建,错落有致,排布精巧。水面之上,一位老翁戴着草帽,正摇着一只小船,缓缓行来,小船所行之处,荡起一圈圈波纹,一直划到桥洞下,穿了过去。杨如晦看着这小船,想起了家乡的打渔人,那小河边的野柿子如今也该是透红的了。刚刚与这身旁的姑娘一番言语后,杨如晦才想起来只知道她名玲儿,好像姓黄,莫不也是黄义贵的族亲?她是从何处来此的?于是杨如晦开口问到:“敢问姑娘也是黄大哥的族亲么?何以到这桥畔来了,是来赏景的么?”
黄玲儿忍不住笑出声来,也不及掩面半遮,心想刚刚看这杨如晦义正严词的模样还不知如何回他呢,此刻突然才想起来问我是哪里来的,这说起话来还文绉绉的,看来以前还是个文人呢。她一边想着,一边大大方方地说到:“官人好眼力啊,不瞒你说,我与黄伯是同属一族的,只是隔了好几房,他又少时便远走他乡了,我生之年就未见过他。但我年岁稍长之后,每每听起祖父母们闲聊之间,言说起还有这样一位伯伯。言谈中有长辈说他放着家中的产业不要,非要去游历山河、建功立业,都是因为读书读多了,看了些游记,看了些史记,就激起了什么抱负。也有年轻一点的说他是男子汉大丈夫,宁愿在外风餐露宿也要干一番事业出来,不是那些守着家产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能比的,只可惜他出走的早,不然也跟着去了。这些年来听得多了,我就愈发好奇这位伯伯是怎样的人,甘愿舍家弃业去建功立业,实在是让小女子钦佩。我也读了些书,知道士农工商之间,守着那些商产实在是上不得台面,只算是浮生偷闲,浑浑噩噩过一生,算不得高尚。只可惜我生了女儿身,我要是男子哪管父兄所言,早就游历去了。我本以为等他总有回乡之日,再向他请教请教在外的见闻,没承想,他已为国捐躯,马革裹尸而还了。”说到此处,这黄玲儿忍不住一脸戚容,蛾眉蹙成峰峦,眼中泪水涟涟。杨如晦哪见过这般情景,更加是不知所措。好在黄玲儿生性豁达,过了一会儿就好了,又说到:“到如今,我才知他去了边关,虽然我也曾幻想去赏一番‘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但我知道边关实苦,难以言说。心中更是对他钦佩。这段时间以来,族中长辈为我伯伯身后事操劳,我因年幼,又是女儿身,父兄不让我抛头露面,但是我暗暗在看着呢。我知杨大哥你们在那城关中生活清苦,虽然我年少,也未曾去过,但是书上所言皆是如此,哪比得这鱼米之乡,富庶无双,因而我们这里的人一个个也是懒懒的。哪有什么豪情壮志,去戍边卫国。所以我也很钦佩你啊,杨大哥。听闻你想早日回到阳漠关中,族亲苦苦劝留才勉强待了这几日,我恰巧看到你往这边走来,就跟着一路来了,你且莫怪啊。况且边关清苦,你如今心事重重,多在这里休养一段时间吧,我去与我父兄言说,到我家且住上半月。”
杨如晦认真听来,没想到眼前这位亭亭玉立的少女竟是一位奇女子,心怀广阔,言语畅达,远非常人所能比,顿时心中暗暗钦羡。同时听到她一番赤诚之言,心中忍不住又是一阵感动,如同秋日的暖风拂进心里,令他感到心中一阵踏实。
杨如晦说到:“黄姑娘真是心怀大义,远非寻常女子所能比,在下敬佩。听姑娘一番言语,在下心中也好多了。”
黄玲儿又微笑着说到:“承蒙官人不弃,听我这一番胡诌,你若是开心,我可时时讲与你听。明日中秋,我们这城中可热闹呢,明日邀你去赏月猜灯谜。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