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拜月节。在西齐,这一天都算大节,各地风俗不一,花样很多。单说腾龙府的民间习俗,这一天要沐浴、换新衣、团聚、赏灯、食艾饼,拜月等。而作为一国之都还有一样与别不同的习俗,那就是花车斗彩。
这花车斗彩,是赵哲当了皇帝以后搞出来的,两年一届,到今年已经是第七届了。说起来当初为了搞这个斗彩,赵哲跟朝臣们斗法了很长时间,还为此罢免了十几个四品以上的大员呢。
西齐一朝顶级的实权官员如中书令、尚书令等都是三品。三品以上的官职如太师、太傅、太保、都督、都护等,虽然尊贵,却不掌握实权。为了一个节日的娱庆节目,而罢免大批的官员,很难说不是为了权力斗争。而这样一个节目能保留下来,大概是为了庆祝胜利吧。
花车斗彩,分成两个部分,其一就是花车:匠人们用一年甚至以上的时间,费尽心力制作出新奇、美观,而且可以自如行进的花车,并在上面安置舞台以供艺人在其上进行斗彩;第二部分也是最核心的部分,就是斗彩。
而斗彩也分为两个部分,其一是艺人,这些艺人通常有两个来源,一小部分,是从外地精选的官方的教坊司或民间的戏班子,为了扬名而来的艺人;更多的则是腾龙府二十四教坊司精选出来的优伶人。这些艺人,男女皆有,但绝大多数是女的。
斗彩的第二部分,就是技艺,可以是舞蹈,也可以是乐艺,更多的是歌技。赵哲好听女子歌唱,所以各教坊司为了讨好皇帝,自然大力培养擅长唱歌的优伶人。
之所以说是为了讨好皇帝,那是因为,斗彩取胜者,有机会被召入宫中,这也是从第一届花车斗彩所保留下来的传统。据说当年为此一事就罢免了包括礼部尚书、侍郎在内的八位大臣。
至于被召入宫后会发生什么,这就不足为外人道了。或许是唱一整晚的“玉树后庭花”呢,谁知道呢。呵呵。
当然,只是有机会被召进宫,第三届和第六届的胜者就没得到这份殊荣。第六届的胜者是康平坊北六曲簪花楼的怜北笙,此女也是我见犹怜的花魁,两年前已然艳动腾龙,都以为她会被赵哲看上,却不成想,受到了冷落,据说怜北笙因此生了好一段时间的“病”。
今年的怜北笙可说下足了本钱,从花车到舞台,从乐队到服装都花费不菲,这一切都被郑泰看在眼里。而郑泰之所以能看见,是因为今天晌后他到金城坊后,古栎交代他的任务就是去查看怜北笙今晚花车斗彩的准备情况。
郑泰不解地问他为什么要查这事,他说这是赵凌玥亲口交代的任务,而且特意指定郑泰去做。郑泰无奈只好领命,然后他询问自己什么时候能到东州公干的时候,古栎告诉他不急,还要等一份重要的情报,至于情报的来源暂时不方便告诉他。
郑泰听了有些郁闷,昨日那算命的说的话让他想了一个晚上,虽然自己一直在心里告诉自己,这就是一个江湖老千的话术而已,可是那句错过今日,无力回天的话,让他很是在意。
怜北笙的准备情况,郑泰已经了然于心,于是他回头对带他来参观的绿头巾说道:“你家的情况我已经看过了,问题不大,把后院的柴火找个安全地方放着,然后多准备些水龙、水桶就差不多了。”
那绿头巾听了连连点头,顺手递过去一个小纸包,阿谀道:“大爷说得是,小的一会儿就找人去办,这是一点意思,还请你笑纳。”
郑泰不明所以地接过来,准备打开看看,却被那绿头巾按住,说道:“嘿嘿,大爷不敢在这里打开,这都是规矩,大爷是新来的吧,您回去问问,其他的武侯都懂的。”
郑泰登时知道里面是什么了,有心不收,又怕引起怀疑。刚刚来的时候,他借口说是武侯铺安排来检查火灾隐患的,就被这绿头巾好生怀疑了。要不是自己身穿武侯制服,拿着古栎给他的手令,还真的糊弄不过去。此时要是不收这“规矩”怕是更要被怀疑了。
做了一番心理建设之后,郑泰把纸包揣进怀里,敷衍了两句就走了。足不点地地回到了金城坊,他把看到的情况对古栎仔细说了。古栎点点头说道:“我都明白了,不过你还得跟我走一趟,去跟赵院正再说一遍。跟我说没用。”
郑泰瞪着古栎,愤愤地说:“你要早这么说,我何必浪费那么多口水?”这话已经算是逾矩了,古栎好歹是他的上司,如此不客气,很容易遭人记恨,不过郑泰知道,他不会介意。
果然,古栎并不挑剔他的态度,反而笑嘻嘻地说道:“你也没问我啊,一进门就兴冲冲地说个不停。我见你兴致颇高,就没好意思打断你。”他这态度很和蔼,只是一笑眼睛眯地都快看不见了。
说完,古栎也不再理会郑泰那幽怨的眼神,径自招来了马车,示意郑泰跟自己同去。郑泰坐进车轿,看古栎仍然一副“我耍了你,你拿我没办法”的嘴脸,就不爽。转念想起古栎被自己按在四次元罩子里有问必答的怂样,这份不爽登时烟消云散,还坏坏地笑了起来。古栎问他笑什么,他笑得更甚,让古栎摸不着头脑。
心中郁气一消,郑泰整个人也放松下来,无聊间掀起窗帘向外张望,无意识地看着外面的景色,他忽然觉得马车走的路线非常的熟悉,好像是自己刚刚来时走的路。
他正要扭头问问古栎,忽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街角,微一辨认,那人正是昨天见到的算命的。郑泰不由地“咦”了一声,古栎听到问他怎么了。
郑泰摇摇头,问他:“这路好像是去康平坊的吧?难道赵院长人在北坊?”古栎点头证实了他的话。
他又问:“既然她在北坊,你为何让我回金城坊复命?”古栎的回答差点让郑泰气歪了鼻子:“赵院正亲自吩咐的,我又怎么知道。”
看到郑泰愤愤不平的样子,古栎笑着说道:“说起来,公主的年纪不大,却聪慧睿智,精明过人。自打接手黎华院以来更是办事沉稳,颇有长者之风。不知为何对你却处处透出小女儿的顽皮。”
这话说的是赵凌玥对自己另眼相看的意思吗?郑泰听了不知为何小心脏跳得扑通扑通的。忽然他想起古栎话中的一句,让他起了疑窦,于是问道:“公主今年不是二十五了吗?为何你说她年纪小呢?”
古栎呵呵一笑没有回答,而是向外张望了一下,转移话题道:“到了,下去吧。”郑泰无奈下车,一看车停在了一座华楼跟前,楼前牌楼的匾额上写着“春风明月楼”。咦?好耳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