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扬晚上与夏七闲聊,也询问了夏大人究竟是什么官,夏七支支吾吾似乎也不太清楚,只是说夏大人是在翰林院选官时被当年还是赵王的当今陛下选中,夏老爷给是给今陛下当讲官,陪了当今陛下整整七个年头,算是当今陛下眼前的红人。
张扬发现自己明显是夏掌柜给忽悠了,张扬从第二天开始一直处于忙碌的工作状态,夏掌柜这些天不停的拜访有生意往来的商行掌柜,时不时的就采购一批物资,这些天张扬清点、算账、对账忙的不亦乐乎,资本家的嘴根本不可信,只有七岁的他却赢得了整个夏府账房的心,谁还不喜欢轻轻松松的完成工作呢,致使更小的人做事是老人的权利。
神京不愧是天下物流的中心,几乎能买到所有产自天南地北的东西,比如草原的兽皮,雪山、高原的珍惜药材、西域的玉石以及官窑流出的精品瓷器等,连打的首饰不仅样式繁杂就连价格也比南方便宜不止一成。
张扬真的有心夹带些私活,奈何没钱,总不能向夏掌柜借钱,这种事情似乎好开口,同意了是人情,不同意似乎也没什么问题,张扬想想还是算了,他货通天下的那一天或许会到来,但那不是他想要的。
来了京城六天,夏掌柜终于放慢了自己采购的步伐,张扬也难得的清闲了下来,本来打算好好休息的,但被夏七硬生生的拉到了东街集市,天南地北口音的小商小贩卖力的吆喝着,偶尔会有争吵、讨价还价,乱糟糟的集市比张扬前世的菜市场强不了多少。
夏七像一个好奇宝宝一样光顾所有摊位,张扬感兴趣的不多,也就跟着边走边看,其实这两个人一看衣着就知道不可能买什么东西,但是这并不妨碍小摊贩不厌其烦的给他们介绍自己的商品。
夏七手里一会拿个拨浪鼓摇两下,一会拿把扇子扇两下,一刻就挺不下来,张扬偶尔会捡起泥雕的印章把玩两下,感觉上面时代的气息,从小篆、隶书到行楷都有,他心中对比着他记忆中的朝代,最终摇了摇头没有丝毫头绪。
就在这个时候一行车队从身边路过,在一辆马车的前方有几匹高头大马护卫者,张扬出于好奇随意看了一眼,心里突然惊了一下,走在最前面的人他太熟悉了。
不自觉的脱欧而出,‘爹’,坐在马上的人顺着声音方向看了过来,也是咦了一声,然后下马走到马车前说了几句,马车依旧前行,但这个男子却留了下来。
夏七一直知道张扬来京城其实是寻找父亲,但是事情有这么巧吗?这就找到了,眼前发生的一切或许不得不让人想起什么是命运的安排。
张辅摸了摸张扬的头,示意他跟上自己,张辅则牵着马走在前边,张扬也算听话,询问了夏七是否要一起去,夏七摇摇头,张扬就快步跟上张辅。
父子两人一前一后,一人牵着马,一人低着头并没有说话一直这样走着,这种情况在张扬的记忆中发生过无数次,以前父亲都会带着张扬骑马,然后父亲坐在河堤边,马吃着草,张扬看着发呆的父亲。
自从姥爷过世,父亲这样的情况就更加频繁了,终于有一天坐在河边的只剩下张扬一个人,而那匹马和父亲一起离开了。
走了不知道多久,来到一个比夏大人府邸差不多的宅子,一个家丁打扮的人从门房中站起来接过张辅马的缰绳,张辅转身进入院子,一个比张扬高出不少的女孩向张辅扑了过来,张辅上前,揉了揉额头,说了句‘都要嫁人了,还这么莽莽撞撞’,然后让她去找他娘。
张扬看在眼里,心里似乎明白了什么,这可能就是父亲再也没回来的理由吧,或许他终究只是个意外而已。
张辅推开一扇门,吩咐下人弄点吃点,就带着张扬走了进入,示意张扬坐下,看着骨瘦如柴的儿子,心里难免有些伤感。
张辅没有开口,张扬也不开口,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良久,门外进来一个妇人,比自己母亲年纪稍长,询问了张辅几句,最后也就离开了。
等妇人离开,张辅喝了口桌上的茶水,还是开口询问了,“这两年,你们过的还好吧”,话语依然如故,没有体现出任何情感。
张扬很想控制泪水,终究这具身体的记忆让他失去了控制,努力咬了咬牙,开口道:“母亲和我都还好,能勉强度日,父亲放心”。
张辅感觉到张扬颤抖的声音,叹了口气,将桌上的糕点递给张扬,张扬接过,并没有抬头,只是和内心的自己较劲,心里感叹着这小子是有多爱自己的父亲啊。
张辅沉默的良久,终于还是把想问的说出了口,“是我对不起你们娘两,说说你们的情况吧”。
张扬就简短的把这两年家中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张辅异常的平静,这符合他的性格,在张扬的印象中,这个人从来没发过火,对姥爷异常恭敬,但是对其他人异常冷淡,包括母亲,自己的出现或许只是一个美丽的误会,也或许是张辅对于姥爷的一个交代。
张扬说完后房间中又陷入了沉默,很久很久,父子两人就这样坐着,外面的天色渐渐变暗。
一个丫鬟走了进来,说是夫人准备好晚饭,让张辅过去用膳,张辅点了点头,示意张扬一起,然后率先迈步走了出去。
饭桌上那个妇人不停的给张扬夹着菜,张扬只是默默的吃着,连头也没抬,那个比张扬大了不少的丫头吃着饭一直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时不时的将妇人逗笑。
张扬只是低着头吃着碗里的米饭,脸上丝毫没有表情,之前的情绪终究是被压下去了,也算是这具尸体最后的感情宣泄,他内心两年的苦想诉说的对象终究是错付了。
吃过饭,张辅带着张扬走进书房,用了很长时间写了一份书信,然后交给张扬,张扬看都没看就揣入怀中。
张辅将交代下人送进来的包袱交给了张扬,说道:“我还有大事要做,你回去好好照顾母亲,我该说的话信中都说了,你母亲看了就知道了,这是一些家用,你带回去,你们娘两今后有什么困难,就来京城找我”。
张扬面无表情,只是淡淡的回道:“是”。
张辅盯着自己的儿子看了很久,叹了口气,示意下人将张扬带了出去,然后独自坐在书房陷入沉思。
张扬搂紧了包袱,跟着下人出去,管家杨老四什么也没问,驾着马车将人送到了夏大人的府邸,等进到张扬走了进去之后,就驾着车回去了。
张扬默默的回到了房间,夏七看到本来想问点什么,看着张扬情绪不高,也就没问出口,只是简单的说了句,明天一早老爷就要回去了,询问张扬是否跟着一起回去,当得到张扬肯定答复之后,就转身出去了。
张扬搂着包袱很快就沉沉的睡去。
在梦里,有熟悉的岸堤旁,一匹马悠闲地吃着草,一个青年看着河水发呆,一个孩子看着青年发呆,画面不断重复的出现,张扬很想开口询问些什么,就是开不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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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王府,一身蟒袍的秦王看着跪在下手的张辅,听着张辅说完以后,也是长时间的沉默,最后开口说道:“老师帮本王做了很多,当年也是辛苦你了,既然你有了安排,本王也就不管了”。
挥了挥手,张辅起身退了出去,秦王像是喃喃自语,又像是对自己说,‘当初老师为什么舍寡人而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