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扬在家等待命运的审判,翰林院却异常的忙碌,数千份试卷,让翰林院整晚整晚的灯火通明,董苒就坐在大厅的桌案后面,下方桌案后面的都是翰林院的学士、编撰、编修,一共三十三位。
他们分工不同,首先是字体,如果字不好,会被第一关的编修给过滤掉,翰林院有字体要求,这早就不是什么秘密,毕竟进入翰林院大部分时间可能都在抄书。
被过滤掉的文章,会交给编撰再次确认,经过二次确认依然被拿掉的,就与本次录用无缘了。
被过滤的不到一半,能考翰林的,对自己的要求不会太低,当然也不排除有考不上国子监而滥竽充数的。
最后一关是学士们评卷,觉得不错的,会盖上自己的印章,然后传给下一位学士。
阅卷像流水线一样,一个接一个,连续三天,编撰和编修完成自己的工作部分就离开。
根据学士推荐数,排定名次,对于榜尾推荐数相同的情况,一般会召集各位学士讨论,最终确定名次。
董苒饶有兴趣的拿着一篇文章看着,他有些犹豫不定,按照学士们的意见,这个人不能上榜,但是他却觉得不错,于是他决定将通过的文章和有争议的文章都带上,由陛下裁定,这引起一部分学士的不满,毕竟这不符合惯例,但董苒也不在意,他是翰林院掌院,有一票否决权。
很快董苒进宫,恭恭敬敬的将试卷交给天子杨林,杨林让王振赐坐,然后就开始阅卷,对于通过的试卷,他决定稍后再看,先解决争议的试卷,毕竟董苒能让自己裁决的,一定是他中意,最终被落选的文章。
手里拿着一篇文章,看了很久,若有所思,良久,他开口道:“这真的是一个十四岁的学子写的?”。
杨林抬起头看着大学士董苒,董苒点了点头,这一份试卷与最后几名的推荐数相同,但比较之后被黜落了,支持和反对的态度鲜明,就连董苒也被篇文章大胆的想法惊着了。
“终究是太年轻了,看到了问题,也想到了些好的解决方案,内有世家外有强敌,想要将权利收归朝廷,谈何容易。”,杨林摇了摇头。
“陛下,事不可为也必须为,这个年轻人很有想法,世家一个个都不安分,拥有的土地越来越多,不仅不纳税还不断向朝廷伸手,户部的财税比先帝时期减少了三成,禁军想要北上连粮草都凑不齐,北莽草原术率野心勃勃,年年挥兵南下,如果渭河不能阻挡他的兵峰,恐怕我们难免会重蹈前朝的覆辙”,董苒看来只是想借着这篇文章来觐见,而且加强中央集权、进行变法他都是支持的。
“让朕再想想,这个学子打算怎么处理?能进翰林院吗?”,这篇文章很对杨林的心思,特别是国势日衰,既然皇位传给了他,他也想有所作为,总不能真做一个亡国之君吧。
“只要陛下要让他进,臣来想办法”,董苒说完,就闭口不言。
“你去安排吧”,杨林说完就挥了挥手,他需要的不是一个人,是一群人,他手上能用的人实在太少了。
“臣告退”,达到了目的董苒也就退了出去。
“王振,去查查这个人的底细,这篇文章抄一份也读读,他把你们比作天子家奴,你们需要有能力为主子分忧”,杨林将文章递给王振。
王振应是恭恭敬敬接过张扬的试卷就出去了,杨林继续看其他人的试卷,偶尔也会让自己惊喜,但是感觉总是缺少了些什么。
他不由的又想起那篇由十四岁少年写的文章,心想‘翰林院学士们是清贵而且学识渊博,但是不能参与政事,作为朕的辅臣真的合格吗?或许真的应该组建一个内阁,更加强化自己的权利’。
腊月十二,龙门开,翰林院门前挤满了人,有看榜的,有等待抄文章的,张扬也在人群中,他看的异常小心,每一个姓张的名字他都看半天,还刻意看了下他们写的文章,生怕是自己的,但迎来的是一次次的失望。
第一面墙上没有,第二面也没有,第三面墙,依然没有,正当他觉得没什么希望的时候,在最后一面墙的最后一张红纸上看到张扬两个字,他感觉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了,真的考上了,这可是翰林院,自己这就成为王朝的统治阶级了,不过好像自己是这个时代的孙山。
当看到文章时,他诧异了,这像自己写的文章,但又不像自己写的文章,感觉像前世读书的阉割版,很多地方也做了修改,特别是涉及到世家的部分,言辞缓和了许多,这让张扬大惑不解。
在人群中,他看到一个人正在盯着自己,吴谊他居然也来了,而且面上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这令张扬感觉不好,仿佛今天又是一天耶稣受难日。
翰林院与国子监只是一街之隔,而国子监在上个月就已经开学,能出现在这里本来不算奇怪,但是他为什么来了,张扬打了下招呼示意了下就转身离开了。
就在此时,一个红翎使高喊着‘紧急军情,闲人闪避’,骑着马从张扬身边飞驰而过。
张扬回到家中,翰林院的差役很快就来了,念叨着恭喜之类的祝福词,又埋怨了半天说地方不好找,将一个大红信封交到张扬手中,张扬痛痛快快的递上一锭银子,本来还苦着的差役们脸立刻就笑的跟菊花一样了。
送走信使,张扬拆开信件,标准的制式语言,一点感情不带,通知在腊月二十五之前去领取官服以及腰牌,与年后初六正式入职。
张扬立即给家里写信,让二姨夫派人将母亲和春花送来京城,张扬以后就在京城打拼了,拥有了公务员身份,凭借自己年龄优势,就算是熬,也能熬到中高级公务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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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江县张扬家中,连续两份书信把家人弄懵了,第一封信说自己国子监考试没过,这让母亲和春花还忧伤了几天,当说到会待在京城,让母亲又更加担心起来。
但一个月后又收到一封信说过了翰林院考试,让家人动身去神京,这一悲一喜让母亲彻底不知所措了。
二姨父与舅舅商量了下,决定派人送张扬母亲和春花去神京,当然这是年后的事情,张扬信中也说了最好三月份后再进京,现在北方天气太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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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房,杨林坐在龙椅上,拿着王振收集的材料,这完全超出了自己的想象,他原以为张扬仅仅是个寒门子弟,结果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他的外祖父李熔是前绿营的参将,更是一手调教了秦王,但就在20年前,突然辞官回乡隐居,家人至今都不知道他在绿营待过十余年。
张扬是现在禁军中军副将张辅的庶出的儿子,八岁的时候还和夏家的人一起进京寻找父亲,结果张辅一纸休书将张扬母亲休了。
“张扬知道他父亲是秦王府的人吗?”,杨林问道。
“奴婢认为不知道,据张辅的老仆说,他当初只在张辅的府邸待了一天,就被打发走了”,王振回答道。
杨林点点头,说道:“李榕朕也略有耳闻,当年父皇对秦王溺爱有加,把他派去军营,结果被这个人收拾的服服帖帖,也算有几分本事,张扬的事情就这样处理吧,让他到翰林院历练历练”。
说完,杨林放下密报,像是想起什么事,问道:“秦王府可有奏折?”,这几年来,北面一直不安生,今年又集结大军准备南下。
王振回道:“回陛下,奏折已经送过来了,昨天老奴去议事了,说是准备三天后起兵北上,这次老奴会跟着去,定不叫出事”。
“让他们把奏折赶紧送过来,你也小心一些,兵事非小事,只要坚持到术率退兵即可,你给朕留下几个可用的人,朕准备着手扩充内侍,朕还需要着手做点事情了”。杨林点点头,说完摆了摆手让王振出去忙。
王振恭恭敬敬的退了出去,王振内心窃喜,或许他会成为从高祖以来权利最大的太监,看看黄锦鸿以后拿什么和自己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