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六,张扬准时出现在翰林院门口,与一众新人一起,站在飘着雪花的院子中等待着上司的到来,当所有大人陆续到来之后,张扬和一群刚被朝廷受封的最低级官员一起被赶进了一个大厅。
翰林院的工作由低到高分别是抄书、编册、编书。
翰林院考试通过直接授官,都是从九品的翰林院待招,类似于翰林院实习生。
九品的翰林院侍书,据说运气好在翰林院待一年就可以当,运气不好,可能会待上三年。
待招和侍书都是最底层的人员,占据翰林院90%,可能有些人一辈子就只能当侍书,他们的工作相对简单,就是帮翰林院编撰抄书,抄书主要分两类,第一类、每年的新书,翰林院收录后需要抄写,第二类、翰林院每年都会有比较旧的书,整理出来,重新抄写。
从八品是翰林院典史、八品是翰林院典吏,是翰林院最基层的管理者,他们负责的是编册,所谓编册就是将编撰收集的书按分类编入相应的类目,并负责更新类书,在年底统一昭告天下,工作相对轻松。
从七品的是翰林院修撰、七品的是翰林院编撰,这些是类目官,一般负责负责制定的类目,修撰是编撰的佐官,平时编撰还负责在宫中候职,相当于皇帝的秘书。
接下来就是五品的翰林院学士,一般在翰林院是挂职,他们会负责给皇帝或皇子授课,这些人最有机会会成为帝师。
翰林院掌院是从一品的大员,是储相,是皇帝的秘书长,翰林院的掌院是唯一一个在翰林院穿紫袍的高管。
每位大人根据自己的卷宗领走了自己的人,张扬被史学部的大人给领走了,他的直属官是一位新进的编修,人叫王秽,字岁禾,汉中人,30多岁,一张国字脸,显得颇为正气。
张扬的工作很简单,协助抄书,王秽将一本厚厚的书交给张扬,向张扬交代了一番就离开了。
张扬拿起书,将纸张铺好,开始一页页的抄写,说实话抄书是个体力活,作为翰林院最底层的官员,似乎也只能干些体力活,那么翰林院有书吏吗?还真没有,翰林院在典吏以上官员的职房中有一些吏员,但是不是书吏,而是杂役,仅仅负责伺候他们或者传个话。
中午王秽检查了下张扬的工作,只是点了点头,然后打发张扬去吃饭,翰林院尽管是清水衙门,但伙食还是相当不错的,各位学士是不可能在食堂吃饭的,他们会有家人专门送来或者自己回家吃。
中午可以休息一个时辰,然后下午继续工作,接近天黑的时候,王秽又出现了一次,又检查了下张扬的工作,见到没什么错处,就告诉他可以下班,明天继续。
其实张扬的速度还是可以的,论楷书在目前翰林院也属于中上水平,王秽没挑出错处显然有些失望,张扬下职的时候,路过一些职房,看到很多像他一样刚进翰林院的人都在接受这批评,这是立威的机会,或许都需要经历这一关,张扬很庆幸自己今天工作足够认真。
一转眼三个月就过去了,渭水河边对峙依然继续,先后也发生了几场打仗,由于禁军准备充足,并没有给术率很多机会,双方都到了最难熬的时间,从神京来的粮草已经不像之前那样充足。
张扬除了每天抄书,偶尔会去听听学士们讲学,学士们在给皇帝讲课之前,会先给自己的弟子讲讲,只有平时多动嘴皮子,用的时候才不至于手忙脚乱。
张扬现在偶尔会与王秽去宫里候差,一旦进宫,一般都是在职房看书,他一个月会和王秽进一次宫,枯坐一整天,往往没什么事,宫中的午饭就让张扬没办法忍了,不仅简单而且完全不好吃,清汤寡水的一点滋味都没有。
一下午王秽都不在,被一个管事小太监给叫走了,至于什么事,没人知道,既然没叫张扬,说明这事和他的工作无关。
突然门口一个小太监匆匆忙忙跑了过来,说是皇帝召见,张扬压抑住心中的心绪波动,跟在小太监身后向着御书房而去。
当张扬到门口的时候,小太监让张扬在门口等着,自己就走了进去,一会小太监出来,示意让张扬进去。
张扬低头走了进去,感觉整个屋子中人有两个人,坐下下手位的是董苒,张扬向着龙椅上的人行了大礼,杨林挥了挥手,示意他站起来回话。
“今天叫你来,就是想问问你对于北方战事的看法”,杨林开门见山。
张扬没有犹豫,直接说道:“术率想退,秦王想进,朝廷打不起,世家在看戏”,张扬准备来个语不惊人。
杨林没说话,董苒则开口道:“庶子,你懂什么”。
杨林制止了董苒,让张扬继续说下去。
张扬继续说道:“山东世家的李、黄、赵、孙四家,与术率暗通款曲世人共知,天下世家最希望看到的结果就是术率能牢牢拖住朝廷大军,一直打下去,战事频繁,北方赋税繁重,有能力迁徙的都往南方而去,南方荒地这几年被开垦无数,但朝廷的赋税却不增反减”。
张扬说完闭口不言,他知道这些事情杨林都是知道的。
董苒终于忍不住骂道:“这天下人都能看的出来,还需要你说,陛下想问问你有什么办法”。
张扬说道:“先与术率和谈”。
“和谈,和谈,如果只是和谈,朕需要问你一个黄口小儿吗?”,杨林终于还是暴怒了,朝廷用六十年养出的都是些什么废物。
杨林平复了下情绪:“你继续说”。
张扬并没有慌张,继续说道:“臣斗胆,所有的建议臣都已经说过”。
杨林冷笑了一声:“实现这一切就靠翰林院和国子监的学子?”。
张扬摇了摇头:“不够,士农工商都有其价值,只要陛下善加利用,一定能让朝堂焕然一新”。
杨林长叹了口气:“就怕时不我待啊”。
张扬说道:“按步骤实施变革,一定能改变目前不利的局面”。
董苒开口道:“好大的口气,就靠你说的伎俩,无知庶子”。
“天下人才何止百万,在旧体制中,他们只能被世家压制,过去六十年已经证明了这一点,我们需要给他们另寻出路,让更多的人看到希望”,张扬缓缓的说。
杨林沉默良久不说话,在张扬看来,高高在上的皇帝没有绝对忠诚的一堆人护着,皇权就是摆设。
“你先下去吧,你写个条陈,明天交给掌院,他也算你恩师,以后你们就以师徒想称吧”,杨林不置可否的说道。
张扬恭恭敬敬退了出去,回到待招房,王秽已经回来了,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他知道皇帝召见,不能随便问的。
“朕不甘心啊”,杨林站起身走到宫门旁。
“陛下,那小子尽管说的毫无头绪,但也并不是全无道理”,董苒跟在身后开口道。
杨林转过身,看着董苒:“朕给你随意找了个弟子,你不会不满意吧”。
董苒笑了笑,“对老臣来说,他确实太年轻了”。
杨林:“朕打算让他去做一些事情,试试他到底有没有能力”。
“全凭陛下安排”,董苒没有反驳,他能感觉到皇帝内心是着急的。
第二天,朝议之后,右丞相马良、鸿胪寺少卿张黄阳就带着天子节杖北上了,张扬也听说了,但他更在乎的是自己写的东西,翻遍所有历史能救眼下时局的方法很多,他随便整理了一份大纲就交给了董苒,董苒也没看,打发他走了。
王福全是王振四个干儿子中最小的一个,也是赵王府出来的,刚升任为御前太监,专职伺候皇上。
赵王府出身的大太监有三人、王振、黄锦鸿和魏和,王振现在是内侍令兼禁军监军、黄锦鸿负责内府,魏和之前是内卫军的监军,前不久被杨林撤了,让他在宫中挑选一批太监侯用,前些日子魏和上报,人已经帅选出来了。
杨林手里拿着张扬的条陈,一边看一边想,最后放下条陈,让王福全去叫魏和来见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