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肃这一觉睡了将近一个半时辰。

　　再醒来时，已经快到大炎标准时的申时了。

　　南柯一梦，他遇见了很多。

　　漂泊无依的前世，危机四伏的今世，还有那尚未见过面的父亲——大炎皇帝李玄。

　　梦中，那人高坐于金殿之上，团龙衮袍上，五爪金龙过肩、缠腰，遒矫地游移不止。

　　他睥睨而下，指着自己，红口白牙开开合合，似是在痛骂。

　　可偏偏李肃一个字也听不清楚。

　　“……看来这个便宜老爹，对我的态度很差啊”

　　这也难怪，除了天纵奇才的长兄、

　　英气逼人的三兄、

　　和聪明伶俐的八兄三个人，

　　其余的皇子，哪个不被他嫌弃？

　　特别是李肃这个软弱无能的小皇子！

　　但好在李肃本人也对成为储君，然后坐上一个腐朽帝国的皇位，兴趣缺缺。

　　他的目标，自然要靠他自己的方式实现。

　　他侧躺着睁开眼睛。

　　视野中的器量条已经恢复到了五点，不远处，舱室的舷窗正投进点点星辰。

　　脖子下方正传来柔软而温热的感觉。

　　耳边忽然传来一声，“殿下醒了！”，

　　立刻就有两张清秀的小脸挤进视野。

　　“一个、两个……”

　　李肃睡得迷糊，伸手数着，

　　“唔，还有一人呢？”

　　“殿下，我在这里，”

　　清泉般悦耳的声音从斜后方传来，李肃回转身一看——

　　他这才发现，自己竟是枕着少女的大腿进入梦乡的。

　　怪不得一直有隐约的甜香钻进鼻子。

　　“……瞎搞，”

　　李肃挣扎起身，

　　“不是不让你们越界的吗？”

　　三个姑娘缩缩脖子，掩嘴偷笑。

　　原来，三人本就尚且年幼，天性活泼。

　　这又和李肃待在一间屋子里数个时辰，已渐渐没有开始时候的拘谨。

　　再加上他刚才说的一番话，也是让三人对他生出些亲近。

　　此时听见这话，其中一人扁了扁嘴巴，抱怨道，

　　“殿下还说呢。

　　你刚才一直在嘟嘟囔囔的，

　　反复说着什么‘客户’、‘甲方’一类的话，吵死人了。

　　月儿姐姐这才想出这么个方法。

　　我们三个轮流，好歹是让你安静了会儿。”

　　“呃，原来如此，”

　　李肃挠了挠头，

　　“那还真是对不起了。”

　　一句道歉，却又把三人吓得不轻，手足无措地看着他。

　　李肃无奈。

　　但他知道，要扭转一个人的思想不是一日之功。

　　眼见三人已经吃饱喝足，便随口安慰了两句，让她们各自回舱休息去了。

　　屏退众人，偌大的舱室之中只剩下李肃自己。

　　伸了个懒腰，他缓缓扫视着系统界面。

　　方才，孔和对他说的那句话重新浮上心头：

　　器最下，道次之，人为上。

　　这很有几分道理。

　　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他对这个名为【星海长歌】的系统确实依赖很深。

　　他需要保证，自己的“人”永远能凌驾在“道”、“器”之上，而不是被系统利用。

　　心念一动，他人已经到了幻境，来到了那高邈的大殿中。

　　熹微的光线混合着悬浮的尘埃，青铜巨像和自己似隔开了十数丈距离，但灵魂却似乎融合在了一起。

　　巨像保持着最后一次切换时，墨家圣贤那悲天悯人的面目，轻声发问，

　　“吾王可有所求？”

　　李肃摇了摇头，

　　“暂时没有。

　　但是我有个问题想问。”

　　“吾王请讲。”

　　“你，或者说，你们，究竟是何人？

　　究竟有什么目的？”

　　嗡——

　　巨像应声飞旋起来，凭空搅动起凛冽的劲风。

　　明明是幻境之内，李肃竟觉得自己的眼睛难以睁开！

　　十二个声音不分先后，一齐吼出！

　　“圣贤！”

　　“雕像！”

　　“遗响！”

　　“源流！”

　　……

　　无数词语搅在一起，震得李肃耳中嗡鸣不已。

　　眼前交错变幻的面目和手臂又让他头晕目眩。

　　“够了！”

　　他喝道，

　　“目的呢！

　　你们有什么目的！”

　　“目的？吾等没有目的！”

　　“然也、然也！”

　　“陶土作范，

　　青金浇铸！”

　　“虽有其形，

　　难况其神！”

　　“吾等没有目的！”

　　“有目的的，只有吾王！”

　　……

　　十二首交替开口，无俦的劲风和声浪将李肃团团包裹。

　　混乱之中，无数信息灌入他的大脑，揭示了问题的答案：

　　系统就是系统。

　　这座青铜巨像尽管拥有着华夏文明十二家圣贤的样貌，却并不具备同等的威能，也不具备独立的思考能力。

　　一切，都必须以王权者李肃的【器量】驱动，才能运作生效。

　　不过，任务的功能和这十二家圣贤无关，具体情况他们并不知晓。

　　“看来这一部分情报还有待探索，”

　　李肃切出【道】的功能，接着去领取了任务奖励。

　　主线任务暂时没有刷新，但六点王权点数和两束【王权叶子】同时进账。

　　【王权叶子】自动存入了【物】的功能之中。

　　李肃点开界面，拖出一束叶子。

　　五张长宽比约是一比三的细长卡牌立刻背面朝上地在眼前一字排开，倒确实有几分“叶子”的形状。

　　卡牌背面乃是暗金底色，墨线勾画出方形龙纹边框。正中，乃是那尊十二首的圣贤雕像。

　　李肃用意念点向第一张叶子。

　　霎时间，明亮的光线浮动，紧接着爆散作缥碧色的毫光，将这间不大的舱室全部遮蔽。

　　片刻之后，光芒渐暗，卡牌现出真容。

　　狭长卡牌底纹是缥碧之色，彰显其【罕见】的稀有度。

　　卡牌上端，占据三分之二长度的是一张图像，画着一把小型枪械。

　　枪身通体浅赤而透明，表面上暗纹涌动，其中机栝勾连，形制繁复。

　　图像之下便是文字，当中是卡牌名：【鱼肠式光束枪】

　　其下则是描述：

　　【稀有度：罕有】

　　【能力：单兵武器，可隐形】

　　【简介：鱼肠，墨家侠士之兵也。专诸刺王杀驾所用，以其曾藏于鱼中而名。此其仿品也。】

　　李肃心念一动，眼前叶子立时消失，同时，袖口之中一凉。

　　他抬起胳膊，发现这把武器已经化为实体，绑缚在了自己手腕上，而且和肌肤的颜色融为一体，肉眼根本看不见。

　　他又是催动意念，枪械瞬间又变回为了叶子，出现在眼前的系统界面里。

　　李肃旋即了然：这叶子中获得的内容，便是【物】，也就是各种圣贤科技的造物。

　　和【器】不同，【物】不需要消耗精力也能使用，而且不限于精神层面，而是真正能无中生有地制造出武器、科技道具，甚至于食物、日用品等等。

　　……说不定真的可以手搓战列舰！

　　但是，这就要看抽卡的手气了。

　　李肃立刻从床上爬起来，端端正正地跪在床上，双手合十，

　　“十二家圣贤在上！

　　请赐我一张SSR吧！”

　　祈祷完毕，李肃感到浑身已经被幸运之神眷顾，立刻意念连点！

　　“……王权叶子，

　　开！”

　　系统卡顿了半秒，立刻有金碧辉煌的光线将他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