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 宴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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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王府正门之前,隔过一道空中街巷的,是另一座高阁的屋顶。
宽阔的而高挑的屋檐足有十数丈宽,翠瓦层叠,鳞次栉比,仿佛是一片山坡。
“璜台十成,谁所极焉!”
随着一声娇喝,一大一小两个身影趁着浓郁起来的夜色,突然从万丈深渊般的下方楼层窜出,落在这屋脊上。
“哒、哒”两声响,顿时惊动了房檐上整齐站立的十几只脊兽塑像。
它们一起把头转向两人,目露凶光。
闻笛飞快地把手刀一抬,作势要砍。
飘逸的红袖霎时卷起一阵旋风,吓得脊兽们脖子一缩,假装什么都没看到的样子,又把头转了回去。
“呼——到啦!
你个胆小鬼,睁开眼睛吧!”
她猛地揉揉身边那颗毛茸茸的脑袋,说道。
季润半信半疑。
刚才,闻笛带着他几个腾跃,落在中层的一座连廊顶上的时候,就骗他说到了。
谁知他一睁开眼睛,闻笛立刻再次跃起。
他正好看见两边飞速消逝的流光溢彩,和脚下望不见底的深渊,差点吓晕过去。
但此时耳边风声渐小,季润决定再信她一次。
他深吸一口气,睁开了眼睛——
隔过十数丈宽的空中街巷,是一重朱红宫墙。
宫墙之上,悬浮着造型雅致的宫灯。
蓊郁的花树从遥远的内院蔓延出来,越出宫墙,宛如一片翠海。
宫墙正中,一座朱红高门耸然而立。
上方青檐斜展,犹如大鹏两翼。
门楣上,正高挂着篆书金匾,书有两行大字:
大炎敕造,燕王府。
大门两边,两座汉白玉雕的狮子,鬃毛翕动,四肢矫健,两双雪亮眼睛紧盯前方。
门前,人流穿梭如市。
夜幕就快降临,宵禁就要开始了,但仍然有不少昂首的黄铜飞马,振翅的木鸟,又或者是雕纹的马车从天际盘旋而下,落在门前。
进入王府的宾客人人珠光宝气,衣着艳丽,举止飘逸好似仙人。
站在门内的王府祭酒忙不迭置地迎上,唱和出他们的官职和名姓。
季润听着那些什么三品、四品,完全听不懂。
他只是扁扁嘴巴,看向西边最后的一抹紫红:“太阳下山了呢。”
闻笛却相当不解风情地吼道:
“哎哟,可不是!咱俩得抓紧时间了!
再过一会就宵禁了,就算是王府,也得闭门谢客了!”
她拍拍双手上的灰尘,蹲下身,捧住季润的脸蛋,
“闭眼!”
季润听话的把眼睛闭上,耳边顿时传来闻笛的吟唱:
“制芰荷以为衣兮,集芙蓉以为裳。
高余冠之岌岌兮,长余佩之陆离。
佩缤纷其繁饰兮,芳菲菲其弥章。”
几句唱罢,闻笛拍了拍对方的脑袋:“好啦!”
季润睁开眼睛,正看见闻笛把一面铜镜对着自己。
镜中有一个女童,明眸皓齿,衣装典雅,正灼灼地望着他。
季润脱口问道:“闻笛姊,这个妹妹长得好漂亮。她是谁啊?”
听见这话,闻笛立刻笑得弯了腰:
“哈哈哈哈,小色鬼你再好好看看!
这不就是你自己吗?”
季润惊得一瞪眼睛,果然,镜中少女也瞪大了眼睛。
他摸摸自己的脸,却忽然发现自己原本的一双小黑手此时竟然光洁如玉。
“姊姊!这、这是怎么回事儿?!”
他吃惊地道,一转身,闻笛也是形象大变:
只见她身着一件大炎空天军的笔挺制服,腰挎三尺三寸的制式环首军刀,颇显威武。
反倒是一张方脸暗黄无光,一副精神不振的样子。
“姊姊你、你怎么也变样了!”
闻笛得意地拉住他的手,
“嘿嘿,这叫‘器用’!
我以后再讲给你听。
好啦,现在先进去吧!”
季润还没来得及问,到底要怎么越过这条空中街巷,却只听闻笛又是吟唱起来:
“乘骐骥以驰骋兮,来吾道夫先路!”
吁——
半空之中,忽有一声马鸣响起。
一匹黄铜飞马,扬首阔步,从云端步下。
闻笛翻身上马,红袖一招,又将季润拉进怀里。
骏马铜首轩昂,鼻中喷出雪白蒸汽。
“哒哒”后撤两步,双腿液压杆渐次收紧,又骤然舒张!
骏马承载两人,飞身一个腾跃,便穿过了数丈宽的街巷,直落到了王府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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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庭院里,张灯结彩,瓜果满桌。
宴会已经开始了。
夕阳最后的斜辉和悬浮宫灯的朱光呼应,流转在亭台楼阁之际,而诸多楼阁又以流水机械驱动,在繁茂花木之间游弋。
两侧廊道之中,黄铜人偶演奏着靡靡之音。
农家科技构拟的四时花香则由暗藏的孔道送出,弥漫四处。
云霞缭绕之间,整座庭院宛如仙境一般。
人群三三两两地聚集着。
虽说今夜大部分高官贵戚都去了楚王那里,但此处的朝臣,以及他们的家眷、侍从,依旧在园中满满当当地站了数百人。
机栝木鸟驮着杯盘,在园中盘旋,给众人添酒菜。
靠近正门的地方,李肃李旬并肩而立,和往来不绝的宾客们见礼。
“九弟!来,我给你介绍,这位是户部方侍郎!”
“哦原是方大人!久仰久仰!”
“见过燕王殿下!
哎呀,老夫早就听赵王殿下说燕王殿下风采神俊,一直心向往之,可惜无缘得见!
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啊!
当真不愧是赵王殿下的亲弟啊!”
这个方谦,话中说的是李肃,可明里暗里总朝着李旬那边看。一张老脸上,讨好的笑容都渗进皱纹里去了。
李肃心中大翻白眼,知道这位就是借机讨好李旬罢了,于是随便客套了几句,就打发过去了。
李旬斜乜了他一眼,笑道:“老弟,你还真当为兄这几年是好玩的啊?
你不会以为就凭今天晚上,就真能把我的人脉白嫖到手吧?”
李肃讪笑着摆了摆手:“哥啊,你想多了,我真就只是一时意气之争。
早知道会来这么多人,打死我也不会这么干了!
你看,这刚见几个人啊,我都快筋疲力尽了,真跟上刑似的!”
“去去去,一句真话没有,我懒得理你。
……哦,那边那位我得去招呼一下……
哈哈哈哈,这不是刑部张大人嘛——”
李旬熟练地在人群之中穿梭而过,信手从半空中穿梭的机栝木鸟身上取下一杯酒,和那人碰在一起。
李肃看着他们的背影,摇了摇头,无语望天。
他说的也并非全是假话。他是真的累。
系统界面上,随着他一次次拿器用观验这些到访的宾客,器量条正在飞速减少,眼看就要见底了。
他现在极度疲乏,基本就是靠着意志力在强撑。
【聚气散】已经被他从叶子中取出,捏在手里。
但这玩意儿的作用是把器量条回满,自然是用的越极限就越赚。
而就算是如此辛苦,到现在为止,他可以说是一无所获。
今夜到底是楚王设宴,排场相当的大。
就算是赵王自己的部下,也有相当一部分人去了那边。
尤其是身居高位的大佬,必须在意自己的行为,不能太过显露偏向。
这样一来,来到李肃这边的,最多不过是三品四品,甚至品及更低的官吏。
他们能力平平,人物等级也低,而且大多是都是为了讨好李旬的。
李肃转了一圈,【八观六验】之下,竟是连一张紫卡都没有。
他可不想把宝贵的【风华帖】用在这些人身上。
正踌躇着,忽然有一声呼唤从身后传来:
“函威!”
他转过身,一个文士打扮的中年人白衣飘飘,风采出尘,正站在一棵盛开着的桃树下,温和地看向他。
“阿舅!”
李肃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