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透过窗子洒在屋子里,也洒在蔡文姬白皙的脸颊上,烛光跳动,映的她另外一半脸桃面粉色。
洗浴之后她便被送到了这个房间,外面时刻有两名女子守候,没有像猰貐那样汉子的粗鲁,但除了这个房间也不得自由。
桌子上摆了不少吃食,但多以大鱼大肉为主,虽然丰盛,却粗鄙的可怕。
蔡文姬只喝了些水,其余一样没动,面对着烛光静默不语。
都说静夜时分,在月光洒下来的时候,最易起相思,可是对于蔡文姬来说,故乡已如此遥远。她不憎恨谁,但心中还是难免凄然,她从小相依的父亲,在她印象中一向温和宽仁,可是在国事与女儿的幸福命运面前,他自始至终都未曾动摇,哪怕最后分别的那一刻,他转过身去再未回头,也许在他心中也有不舍,可仍旧比不上他心中的抱负。
蔡文姬留在月光里的那半张脸更白,白的几乎没有血色,她两次出塞,身系两国安危,可以说决定了很多人的生死,唯一决定不了的却是她自己的人生。
另外那半张脸仿佛变得炙热,她觉得在这世上自己唯一亏欠的只有张凤白,他不为回报以命救下自己,却遭到父亲八百两银子的回馈,此举对豪侠来说无异于羞辱,所以在得知张凤白被下死牢时她答应二次出塞,换他一命。
两人穿越千里沙漠,张凤白或许不知道,她曾无数次动过死在那里的念头,因为她不知道终点是怎样的世界,也许真的到了那里,她便命不由己了吧。
想起张凤白,她忽然笑了,那个表面粗犷不羁的人,却是她人生危难时唯一的一根稻草。
而他,明日便要与食人魔号称八大金刚之首的雷霆一战定生死,她知道,他如此做就是为了自己免受折磨。
目光如流水,忽然有一把刀抽刀断水,水化作两行泪涌了出来。
蔡文姬站起身来,再不犹豫,她不能让张凤白为自己再度冒险。
山寨盘踞沙漠深处的九龙山上,房屋沿着山腰一路盘桓而上,宛如一条巨龙腾空,隐藏在乌黑的山峦深处,既隐秘又做到易守难攻。
最高处的楼屋如塔,四周拱起高矮不一的七座剑形山寨,犹如七个拱立着的忠诚卫士,一刻不停的仰望最高之地。
在最高峰的神塔外,此刻正倚栏而望的站着一个少女,她个子不高,却有一副可爱的样貌,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与天上的明月相映生辉。
楚琳双眸里含着光,笑语弯弯,忽而垂落在下面的斗台上,笑的更甚。
“琳琳”屋子里传出一个沉稳霸气的声音。
楚琳赶紧收了笑意,转瞬变成一只欢脱的百灵,仿佛看到一个高大宽厚的肩膀,可以让她随时随地的倚靠。
“父王”
“既然他们已是阶下之囚,又何苦让雷霆出手?”
楚琳又笑,这次笑的却满是胸有成竹,“因为我也想看看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莽夫而已”男子似乎摇了摇头,楚琳看不到他的脸,但也能感觉到语气中的意思。
“父王,可不要轻下断言哦!说不定人是会自己打自己的脸呢”
她撒娇一般的说着,“说真的,你信不信蔡文姬今夜会来找雷霆”
“哦?为什么”
“为了他呀,她不会就这么看着他去送死,因为她不相信张凤白能打赢雷霆”
“可她凭什么?”
“她自己呀,你们这些男人哪个不是看到她就挪不开眼睛”
屋子里的男子不说话了,似乎被楚琳的话噎的太甚,又似乎陷入了深思。
“她就算美若天仙对我来说也并不重要”
“琳琳,我答应任你行事从一开始可就是有条件的”男人的声音越来越沉,像是随时可以压倒整座山峦。
“玉玲珑背后的隐秘事关天下,而这一切都藏在她身上,所以我绝不允许任何人挡在前面”
“至于那个人的死活我并不在意,你是我的掌上明珠,我绝不会允许自己的女儿看上一个东阳的粗鄙之夫”
楚琳收了笑意,神色像是有些惶恐,但很快又变得平静自若。
“父王,我们父女本性一样,将整个天下都玩弄于股掌之间才是我的宿命,放心吧,我可是不会因为这世上的任何一个人而改变呢”
“不过我们之间的约定还算数”
男子的目光透过窗棂,想要看清女儿真实的想法,可对于这个表面精灵古怪,实则心思深沉缜密的丫头,他也有几分看不透。
“秘密总归是秘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不如就让雷霆成全了他的壮士之心吧!”
此言一出,楚琳不禁背后发凉,她最了解自己这位“父王”,表面儒雅,实则杀伐果断。
她莞尔一笑,笑的如花般灿烂,“父王,你若是想抱憾终身,我现在就可以替你杀了他,从此以后也就没有人知道你所谓的秘密了”
“哦?琳琳你这是在违抗我么?”
“父王,有些事既然牵连天下,就绝不能急”
“难道留着他对玉玲珑有所助益?”他开始狐疑起来。
“不错”楚琳答应的斩钉截铁。
“就算我们现在知道秘密就藏在蔡文姬身上,但你想真正找出来也绝非易事,你别看蔡文姬弱不禁风,其实性子执拗不输你我,若非机缘深时,又怎么会走上那条路”
“你相信我,他们二人只有放在一起,才会是真正的钥匙”
张凤白被人松开绳索,身子虽然活动自如,但还是提不起气来,也就说明身上的软筋散药性未去,不到最后时刻,这些人绝不可能真正放他自由。
他揉了揉手腕,扫了一眼面前的大块猪肉,也许是饿的太久,肉香飘来,肚子又开始咕咕叫了。
再不多想,拿起一块大口的嚼了起来,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要是再能有一壶酒可就是人生难得的好日子了。
也许是因为太累,吃饱喝足之际,张凤白昏昏入睡,等他醒来的时候,外面仍是一片月色。
他忽然间打了个机灵,起身时门已开了。
透进来的光几乎是红色的,红的让人有种自然而然的羡艳。
一个汉子带着两名使女走了进来,他手里还提着一大坛美酒。
一看到惊醒的张凤白,他似笑非笑,“我还以为你还在睡着,不错,既然醒了,就尝尝今日的喜酒吧”
张凤白心头不知为何一惊,他瞪大了眼睛朝门外望去,只见到处张灯结彩,一片喜气洋洋之景。
“是谁的喜酒?”
“哈哈,也亏的你睡了一天一夜,虽然错过了比武之期,却没错过我们寨主大爷的喜酒,至于新娘子嘛,其实你也熟悉”
张凤白听罢猛然起身,一把攥住汉子的衣领,吓得汉子连往后退。
“你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你先松开”
“快说!”张凤白声如霹雳。
“还不是为了救你,嘿嘿,跟你一起的那个小娘子答应做我们老大的压寨夫人了,今夜就是他们的大喜之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