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时不过晌。
午门外早已挤满了人,都是前来围观当朝兵部尚书的行刑的。
秦殊观也来到了法场,一眼就看到了裴纶,还有高坐的当今皇帝。
几年未见,皇帝徐子瑄脸色更加沉郁,介于蜡黄和苍白之间,满朝文武都知道他沉迷酒色,如今已是到了影响龙体的时候。
烈日冉冉,郑朝骞垂头散发,全身五花大绑的跪在烈日下,随时等着那最后一刀。
裴纶在徐子瑄面前喋喋不休的说了些什么,徐子瑄脸上笑容渐浓,然后裴纶转脸朝郑朝骞一阵冷笑,杀机尽显。
这场杀鸡儆猴的戏码就要上演,有人愤怒,有人高兴,有人只是为了看看热闹而已,一万个人脸上有一万个表情,这就是世间百态。
监斩台上,裴纶抬头看了看头顶的太阳,然后看向皇帝,见皇帝点头,便开口道:“时不过晌,逆犯郑朝骞曾与罪臣司燕北沆瀣一气,更为司燕北逃亡提供便利,现判斩立决”
一语罢,突然从台下冲出一个声音。
“郑大人无罪,裴纶才是佞臣,如此蛊惑陛下,其心可诛”裴纶表情凝固起来,眯着双眼看到了一步步走上台来的齐麟。
他不太明白,这齐麟以前为官一直秉行的都是圆滑之道,如今可以安享晚年的时候反倒要出来闹事情,难道他是嫌命太长了?
齐麟虽然脱去官服,但身上仍有直谏大夫的官衔,那是太祖当年所设的官职,所以他上了监斩台,御林军知道他的身份也不好强行阻拦,又见皇帝没有吭声,只能让他闯了进入。
裴纶干咳了两声,眼睛眯成一团,齐麟跪在皇帝面前,呼奏道:“陛下,万不可偏信裴纶这等弄臣所言,郑大人在兵部多年,先后历司燕北、秦殊观两位,殚精竭虑,并非虚假,而他与司燕北一事牵连,实则…实则也是另有舆情…”
徐子瑄这才支起身子来,面露不悦,对于齐麟这种公然搅闹法场的行为他既心生不快,当着那么多大臣和百姓的面却又不好直接发作。
“齐爱卿,你看看在场这么多朝臣,若是郑朝骞无罪,他们岂会坐视不管?莫非大家眼神都不好使了?”
“还有没有谁愿为郑朝骞担保的?”皇帝问道。
顿时,鸦雀无声。
这话说的颇有水平,将心里的不快表达的淋漓尽致,却又不露声色,实际上就是在问难道就你一个人慧眼识珠,其他人都是有眼无珠?
齐麟没想到他会从这样的角度来非难自己,一时语塞,倒也不好回答。
见此场景,裴纶忙挥手让不解兵将齐麟拉到一边,杀人是要有时辰的,一道误了时辰可就不好了。
齐麟还在挣扎间,一个人已缓缓走上监斩台,手持刀剑的不解兵和御林军想要上前,怎奈被他浑身无上剑气所摄,一时间竟举步不前。
“臣也愿意担保郑朝骞无罪!”此言一出掷地有声,在每个人耳边回荡不停,久久不歇。
皇帝徐子瑄抬头一看,表情也随之凝固起来。
再见秦殊观,他这个皇帝心里也不免有些紧张,好像…做了贼一样。
更为紧张的是裴纶,毕竟当初秦殊观掌权,像他这样的臣子可是没什么好日子过。
这次皇帝重新启用,他第一刀就拿郑朝骞来开,一来是琢磨皇帝心思,二来也是为了立威,但秦殊观的突然现身让他好像做了个噩梦。
这时,不解兵和御林军以为有人擅闯法场,已经围拢过来。
皇帝徐子瑄挥了挥手,让军卒退下,而他也亲自起身,从舒服的软席上走了下来。
裴纶顿时明白,虽然秦殊观已解去职位,但也不是那么容易就可以动的了的。
徐子瑄面上含笑,走到秦殊观面前,双手便要将他搀扶起来。
“爱卿,你一去就是好几年,真是想煞了朕,见你回来真是太好了,快快平身,随朕一起入宫,定要好好为你接风洗尘”
但秦殊观并没有立即起身,而是道:“臣有三请,还需陛下应允,臣方能起身”
不知道为什么,在秦殊观面前,徐子瑄有种芒刺在背之感,他干笑着问道:“爱卿有什么请求,朕…答应就是,何必这般正式…”
秦殊观没有因为他的软话而起身,也就是没有打算退让之意。
“一请陛下赦免郑朝骞,司燕北本系无罪,更是有功,这是臣写好的奏表,陛下可详查”
徐子瑄接过秦殊观的奏表,并没有打开,笑了笑道:“爱卿所言朕又岂能不信,就依所请,赦免了他便是,不知这第二点…”
秦殊观目光转向了裴纶,让裴纶顿时感觉一阵刀兵相加,心里惴惴不安起来,不知道秦殊观是不是对自己有什么打算。
“第二请陛下下旨杀了佞臣裴纶…”
这话一出口,吓得裴纶险些从椅子上掉下来。
徐子瑄也满脸惊愕,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但见秦殊观目光澄明凛然,根本不像是在开玩笑。
“这…”他心里开始游移不定。
裴纶的启用本就是他的主意,现在仅凭秦殊观一句话就杀了那岂不是太过打脸,让他这个皇帝的脸往哪放。
裴纶立即起身跪在皇帝身后,“陛下万不可听凭秦殊观一面之词,他…他这样做与古今权臣有过之无不及啊…”
“朕想先听听爱卿的第三请”徐子瑄突然道。
秦殊观目光扫过面前正面面相觑的朝臣,还有台下在观望中茫然的百姓。
“臣第三请是想请陛下…禅位”
这一刻,整个法场都安静的吓人。
突然,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
裴纶大叫道:“快来人,来人把秦殊观这个逆贼拿下!”
可是救连他带来的不解兵都没有动,这时他才发现,不知在什么时候局面已经在无形中被卫戍司控制了,而卫戍司由苏臻统辖,这…
徐子瑄瞪大了眼睛看着秦殊观,他很想说你怎能当众开这样的玩笑,但显然这是不可能的。
“你想要朕的皇位?”
秦殊观摇了摇头,“臣并非皇室,更无心权柄,当初执掌天下兵马也只是为了扫尽西凉和北岷,让天下百姓免受战争之苦”
“那你要让朕禅位无何人?”
秦殊观回身看向人群,只见一个素衣女子正拉着一个少年,少年年纪不大,但少年英姿,眉宇间威风凛凛,这等姿态似乎与生俱来。
“你要朕禅位给他?”
秦殊观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他是你兄长之子,自然也是皇室嫡传”
“他是徐子胤的儿子?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