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林军进驻,以刚才行刺事件为中心,围出一大片范围,无关痛痒的大臣们还一头雾水的站在外面不停的张望和打探,忍不住好奇,又实在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不久前还满心喜色的陛下忽然雷霆大怒。
梁若钧这时候已经被挤了出来,他手里拿着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看了许久,就像是在等它开口说话。
等他回过神来,已经搜索不到秦延年的身影,他这时才整理思绪,发现这位宰相大人似乎早就预料亦或是知道些什么,如果不是他提醒自己,恐怕这把匕首现在已经要了皇上的命。
而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皇位最有力的争夺者六皇子徐子胤的妾室,那么…沿着这个思路想下去,简直是一个可怕的深渊。
梁若钧沉了沉目光,望向那个被带走的女子的背影,自始至终,除了与六皇子擦肩而过简短对视的那一瞬,她似乎完全没有在乎过自己眼睛可见的结局。
难道她连死都不怕?面对着邹荏非的逼问,她只是不住的盯着他,没有畏缩,没有惧怕,更多的好像是一种坦然,直到被带走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六皇子紧紧握着拳头,他大概是所有人里最茫然的一个,自己最爱的女人竟当众刺杀自己的父皇,不论对谁,他都已难言清白,可是此刻他久久不能平静的是这个犯下滔天大罪的女子竟还是那样一双清澈的眸子,跟这许多年来没有什么两样。
“宛儿…”他大声叫道。
她听到身后的呼唤,突然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只是轻启朱唇。
“对不起,骗你的只有下辈子再还了”
说完这句话后,她仰起头望了一眼迷茫的天空,淹没在铁甲金戈之中。
有人看着独立阑珊处的的皇子,有人刻意躲了出去,甚至有人在小声的议论。
“没想到啊,六殿下竟是这般儿女情长”
“谁说不是,想攀那一步哪个不是杀伐果断之辈,啧啧,可惜了”
“我看啊,有这么一回,那个位置是想都不用想喽”
“那也未必,别忘了还有位在外征战的大将军在的,那才是能决定…”
…
所有的议论都落在身后,却没有人敢接近半步,生怕走错了一步会落个同谋的罪名,真是有种树倒猢狲散的味道。
这时候,一个人出现在六皇子身旁,一身华丽的锦袍,眉目清秀,却尽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与六皇子之英雄伟岸相比,完全不似人君。
九皇子手里拎着一串西域紫提,一颗跟着一颗的丢进嘴里。
趁着咀嚼吞咽的空隙,笑着道:“六哥”
“不得不说,小嫂子可真是难得的美人,怪不得你这位世所称赞的大英雄也会恋恋不舍”
徐子胤“哼”了一声,没有说话,他本就对自己这位同父异母的弟弟没什么好感,何况是此时。
“不过我劝你一句,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咱那位老爹这几年虽然糊涂了些,但谁要是真的拿他当老糊涂,那可是在自找苦吃”
虽然是相劝的话,却被他说的离经叛道,徐子胤听了也不禁皱眉。
“嘿嘿”
他突然坏笑起来,“只要能爬上那个位置,别说一个小嫂子,就是千个万个,到时候又有何难!”
一边说着,他的手顺势搭在徐子胤肩头,轻拍了两下。
突然,一直不动不语的徐子胤转过身来,一把拨开他的手臂,一双手不容分说的抓住他的衣领,几乎像是一头被脚踏了尊严不死不休的雄狮。
“徐子瑄我告诉你”
“我不是你”
“就算要江山,也不会用自己女人的命去换”
他几乎是咆哮着把这些话说完,双手死死抓住九皇子的衣领,将他从地上提起,扼住喉咙让他喘不过气来,不出瞬息就憋的脸色涨红。
九皇子双手用力去掰他的手,在最艰难的时刻来临之前才终于解脱,他顾不得说话,只能大口大口的喘息。
“老九,不管你信与不信,我一定会把她救出来”说完,他看也没看徐子瑄一眼,便拖着疲惫的身躯奔向近在咫尺却远在天边的宫殿。
徐子瑄咬着牙,终于喘过气来,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嘴角轻轻上扬。
当他拧着被撕扯的已经变形的衣领转过身时,正与身后的一个人四目相对,看穿着,那人不过是个不入流的小人物,可是他的目光却像是灼热的阳光般耀眼,让人不敢直视。
气氛的吐了口唾沫,他又恢复了懒散的笑容。
“咳咳”
一个微胖的老臣迎面走过来,“殿下”
九皇子一看正是帝师蔡问天,赶紧抱拳行了个半身礼。
“蔡大人,这般匆匆忙忙的可是有什么事传召?”
蔡问天抬头望了望,含笑道:“陛下传召,尚不知何事”
“倒是殿下,此间事了,何不早些回府,如今皇宫内庭出了刺客,恐怕这几天都不太平啊!”
徐子瑄目光微变,正色躬身,“谢大人提醒,我这便要回去了”
说完他与蔡问天告辞,在几名府里亲随的簇拥下往出宫的方向行去。
空旷的玉阶前,除了森严的守卫,只剩下寥寥几人,其中就包括了梁若钧。
他本想就此离开,没想到正看到两位皇子之间上演的一幕,直到六皇子大怒出手,他都看在眼里,或许九皇子徐子瑄一切言语都极为自然,但却瞒不过梁若钧的眼睛,他明明是在有意激怒徐子胤。
一只暴怒的雄狮接下来会做出怎样不理智的举动,恐怕没有人能够预料,除了那位东阳王朝一人之下的大将军更没有人能阻止的了,可惜大将军北征不知何时方归。
宣罗殿外,曾经炙手可热的六皇子跪在大门外,没有了往日一样的神采,他眼里带着血丝,头发也有些凌乱,从昨夜直到现在,他一动未动的跪守在这里,只为求见当今皇上,他的父皇。
沈宛现已押送天牢,却没有任何旨意诸如三法司审结定罪,但有一点,对于这个敢于刺杀皇帝的女刺客现在任何人都不得入狱探视,一切都需皇帝手谕。
很显然,恢复平静的皇帝也知道这其中必有蹊跷,在自己圣寿发难,就算老六再怎么急于坐上自己的位置,也不会傻到这种地步,而且回忆起当时的情形,明显老六是被蒙在鼓里。
这大概也就是沈宛为何还未处置的原因。
蓝湛侧着身朝外面瞄了瞄,然后又小心翼翼的看向皇上,见他面色阴沉如爽,只能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就说,憋久了怕是也得像朕这边久病缠身?”皇上哼了一声道。
“陛下”蓝湛躬身道。
“六殿下可是跪了好几个时辰了,这样下去怎受得了啊?”
“您若是不愿见他,不如就让奴婢回了吧”
皇上一听脸色更是难看,沉吟了许久,叹道:“他从很小的时候就是那个性子,就算是跪死在那里也是绝不肯走的”
蓝湛吐了口气,“既然如此,奴婢就把殿下叫进来当面给陛下谢罪也就是了”
他不待皇上应允,就要出去宣旨,怕是皇上会临时变卦,哪知道皇上却咳嗽了几声,许久才道:“你扶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