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四圣谛洞，一缕光芒照在脸上，让悟心苍白的脸色渐渐恢复。
抬头望去，眼前仍是四面环山，四个巨大的金刚位于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天地间一片寂静，石台前原本端坐的老僧也早已不见。
风不知从哪里吹来，吹的僧衣猎猎飞舞。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回头朝四圣谛洞望去，在那处幽深的洞前好像看到了一个背影，还有他手里的剑。
“你是谁？”
“你我问是谁，那么你又是谁？”
“我是佛门弟子悟心”
那人仰起头，朗声笑了笑，将剑插在脚下。
“我叫秦殊观，你可认识？”
悟心表情在脸上凝固，沉重的呼吸声掩盖了风声，像是沉入了无形中的海底，越沉越深，让人无法呼吸。
走出四圣谛洞，走下后山，推开那处掩着的小门，此刻早已日上三竿，可后院里没有一个师兄弟的身影，就连往常的谈笑声也不见了。
悟心有些恍惚，难度是自己还未真正走出四圣谛洞的幻象，还是凤鸣寺里发生了什么？
一切还不得而知，他只能自己去印证。
后院没有见到一个僧侣，他快步去了前殿，地上晨霜尽去，风吹来纷纷落叶。
一座座偏殿，直到大雄宝殿，整座凤鸣寺人去楼空，竟连一个人影都不曾见到。
悟心的脸色苍白的到了极点，呆呆的望着那处不久前还与师父觉隐并肩而立的地方，现在也是空空如也。
阳光落在苍台，映出桂树的一半阴影。
就在清晨阳光升起的地方，阳光也会坠落。
他的眼里尽是寂寥，慢慢的仰起头，天空上浮云游动，与过往三年并没有什么不同，可此时此刻的境地已有了极大的改变。
“路走到了尽头，终是要离别”
在古刹之前，满地尘埃，看起来已经多时无人打扫，直到此刻他终于明白其中真意，于是缓缓跪下，虔诚拜了三拜，然后望着大殿里那座慈祥的佛像，双手合十。
“弟子就此告别”
红尘外，尘世中，有一条看不见的界限，就像凤鸣寺那道山门，永远开启，香客络绎不绝，但千年来，真正走进来的又有几人。
三年前，他孤身而来，如今也孤身离去，走出山门，又是那条阶梯。
三年，让一个人间贵公子变成了心意淡然，处变不惊的僧人。
出了山门，他又将步入尘世，那个充满权谋、利益和争斗的世界。
了却君王事，他已不想再与这俗世中的一切有所牵连，至于下山的路该往哪里走，如今又有什么分别。
烟消云散，霞色晚照。
遥远的山峦重叠处，雾霭蒙蒙，天地辽阔无边。
只隔一道山门，内外一切却恍如隔世。
忽然起了一阵风，吹的僧衣如树影一样摇摆。
山下，雪坪上有一间小屋子，门开着，人已不见。
回想起三年前踏上山门时的情形，那个倔强的女子始终不肯离去，告诉他哪怕三十年她也会等在这里。
悟心走进小屋子，里面的碳火已经熄灭，屋子里陈设简单，女儿家的东西倒是一样不少，很显然司海棠走的很是匆忙，这里的东西几乎都没有带走。
他又走出屋子，回头望向那条长长的阶梯，耳边忽然传来阵阵钟声，祥和如初，让人心生平静。
没有一丝犹豫，他就此离去。
京城。
一个身穿灰衣的僧人出现在城外。
望着古老巍峨的城楼，还有进出不息的人群，真的恍如隔世。
佛门弟子悟心没有改变装束，又回到这个昔日成长的地方，他想自己既然已经回到俗世，就该回到这个缘起的地方。
城门前依然贴着各种告示，有好事者正在指点议论，他也顺势抬眼望去，画像上的一个男子引起了他的注意。
“梁若钧，身为不解兵，私放逆贼，已击毙于小重山”
“世事当真难料，三年前我在法场上，你还是公门中人，可惜”他摇了摇头，刚回京城就看到这个消息，他实在为梁若钧感到惋惜。
穿过人群，又过了几条长街，终于看到了那扇久违的朱漆大门。
门紧闭着，门前也不见人影，记忆中的相府竟显得如此寥落。
推开那扇大门，仍旧静悄悄的，一股浓重的陈腐气息扑鼻而来，他忍不住皱起了眉。
曾经热闹的场面还在眼前，与此刻的空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偌大的院子，昔日的井井有条已经布满枯枝败叶。
这时，身后传来阵阵脚步。
他回头望去，就见到许久不见的苏臻正站在那里，两人对视许久。
“你是老秦？”
悟心缓缓点头。
苏臻终于认出了他，快步冲过去将他抱了起来，痛哭失声。
哭了一阵，他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哽咽着道：“老秦，你可算是回来了，我...我有一肚子话要对你说”
这时他才发现眼前的人与三年前已变了太多，若不是太过熟悉，他甚至都认不出这个和尚就是曾经那个卓尔不群的秦殊观。
“发生了什么？”悟心问道，他没有解释现在的秦殊观已经不是曾经的“老秦”。
听他问起，苏臻长叹一声，恨意十足的道：“这里的一切都是拜司燕北所赐”
原来，隆盛元年，新朝初立，宰相秦延年对朝廷诸多废弊政事作出革新之举，就在初见成效的时候，大将军司燕北北征归来，初时称病在家多日，突然某日入朝面圣，就此引发一件惊天大案。
北平道九郾城里一支神秘骑兵的出现引起了朝廷的注意，举国哗然，令人想象不到的是这支骑兵并非兵部所辖，而是奉秦延年之命打造而成。
朝堂上，面对质问，秦延年没有辩驳，甚至没有一句解释，就此坐实谋逆大罪。
“那天黄昏，有人看到司燕北一个人走进相府，就在这座亭子里跟伯父坐了许久，直到夜里有人前来时才发现，伯父他...已然中毒而死”他咬着牙，眼里充满了对司燕北的恨意。
悟心神色淡然，只有目光变得无比萧索，问道：“那支骑兵可是父亲私下征集练造的？”
苏臻瞪大了眼睛，许久没有说话。
“我不相信伯父他有谋逆之心，一定是司燕北陷害的”
“朝廷早有明令，任何人不得私练兵勇，就算是大将军也要持圣旨或兵部令符才能征兵练兵，若是父亲他没有令符，那便是谋逆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