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阳王朝为表秦殊观大破北岷功绩,在京城里举行了极为盛大的庆祝活动,可惜在当日却没有见到秦殊观的影子。
秦殊观回京之后只出现在两个地方,接手兵部以来,他便将大小事务尽数交托于郑朝骞,此人平素虽有几分慵懒,但能在司燕北手下执掌多年,也确有可取之处,兵部大小事务在他手上都是井井有条。
另外,秦殊观接手了京城卫戍司,他任正司使,将早些时候调回的苏臻调任副使,卫戍司统辖三万人马,是京城百里最大的战斗力。
在办完这两件最重要的事后,他回到了府中,却没能一如既往的看到那间屋子门前挂着的银枪,推开那扇门,里面已空无一人。
司海棠不见了。
府里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也没有人敢问。
秦殊观在屋中独坐一夜,没有让任何人打扰,第二天清晨,他散去家财,将之前娶入府中的十余名美艳姬妾尽数遣散。
至此,热闹了一段时间的府中再一次冷清下来。
秦殊观命人紧闭府门,朝臣拜会者虽众,却没有一个人见到他的面,大家只能折戟沉沙,以他如今的权势,没有人敢去招惹。
数日后,一支大军穿越大漠直抵雍都城,这是苏云瞻怎么也无法料到的,但在得到消息的时候他并没有慌乱,甚至没有打算撤兵回守,而是命大军对玉门关发动了更为猛烈的攻击。
不止是他,就连雍都城的百姓也没有因为那支大军神出鬼没般的出现而逃难大乱。
天下皆言,一人一城,在雍都城百姓心中,真正给这座城带来多年安稳的不是西凉王,不是数十万西凉铁骑,而是身居笔落峰的那位宗师。
只要有他在,这座雍都城就没有任何人可以撼动。
东阳大军并没有直接对这座城发动攻击,而是选择在距雍都城十里外扎营。
在大军抵达的第二天,天色初亮。
一个人身负一剑踏上了笔落峰陡绝的山道。
三十年来,这条山道上落叶如雨,无论寒暑都只有萧条凄清,这也是叶孤舟为什么一直不愿留在山上的原因。
但这一天,有人踏上这条沉寂了多年的山路,九龙啸于苍穹,人还未到,剑气先至。
满脸霜华的苏玉楼像是早就已经知道那人的来意,他负手山中等了许久。
举世传言:八荒刀,六合剑,早晚会有一战。
这一天终于到来,苏玉楼等这一天等了很久。
据说那一场旷世之战只有一个观战者,就是苏玉楼唯一的师弟叶孤舟。
但即便过了很多年后,他也从没跟人说过那一天的笔落峰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两人相对而立,两大高手的胜负,没有刀光剑影,甚至没有想象中那样激烈的一战。
剑指天南,满山红叶化而为锋,这一战持续了一天一夜。
没有人知道那一战到底是如何盛况,甚至不知道最后的胜负如何。
但唯有一样,秦殊观负剑上上,又负剑离去。
下了笔落峰后,东阳王朝大军开始攻城,一时烽火遍地,雍都城没有等来它的守护者,最终满城卸甲。
秦殊观登上朝圣峰,以一把断剑斩断绝壁之上的朝圣石,断剑没入巨石,他独坐峰顶三日,只等苏云瞻率兵回城。
对于这个让东阳王朝闻风丧胆的国度,他没有展开大规模血腥的杀戮,但他也没有放过任何一个手里握有兵器西凉勇士。
血溅在王宫外那条长街上,在那扇宫门前,曾经张凤白无法闯过的那扇门,他做到了。
苏云瞻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秦殊观一人一剑竟能折断那把名震天下的八荒刀,只是这样一点大意,让他失去了他的王城,也彻底的失去了赖以生存的脊背。
玉门关看起来早已摇摇欲坠,可接连的猛攻却没能让这座雄关真正的倒下,那时候他终于明白,真正让这座雄关屹立不倒的不是坚固的城墙和工事,而是人心。
眼看功败垂成,他只能率军回师雍都城,他不能让整个西凉都落入敌手,那样一来他和他的四十万大军就真的成了无家可归的大漠荒骨了。
可在他回师穿越大漠的过程中,王佑军竟又率领骑兵在后面展开了追击,他倒是不怕这样一点伤亡,只是愈发有种不好的感觉。
三日后,西凉大军终于抵达雍都城。
这一天已是黄昏,漫天红云如血。
雍都城外三十里有一天云水河,秦殊观率领六万骑兵立于对岸,六万之数与苏云瞻身后三十余万大军仍相去甚远。
但除了这六万骑兵外,秦殊观面前还有雍都城七十万西凉百姓,而这些人大多都是西凉铁骑身后的家眷。
羌笛声声,奏响不尽悲歌。
人心如血,谁又能狠心如此。
所以,那一战还没有开始就已经注定了结果。
无论哪一国的将士,拿起手中的兵器都是为了保家卫国,而现在他们的家在别人脚下,他们的妻儿老小在别人刀下。
苏云瞻望天地而叹,自己终究是狠不过秦殊观。
他有心一战,但怎奈三十万西凉将士已经没有了战心。
三十万铁骑齐卸甲,那场面震天动地。
雍都城中,秦殊观与苏云瞻相对伫立,他没有打算处置这位西凉王,但却把西凉一分为三,三分之一迁入玉门关中,三分之一在玉门关外八百里大漠中筑城栖息,剩余者散布于西凉诸地。
这样一来,对于刚刚血腥一统的西凉来说,不杀却已诛心。
从此后,曾经雄心壮志的苏云瞻彻底失去了希望,为了保住西凉百姓,他只能终生留在雍都城中,甚至不曾走出王城半步。
秦殊观布局天下,让曾经三国鼎立的局面彻底失去了平衡,但他也没有因此而展开大规模的屠杀,这或许就是他的以战止战。
玉门关前,秦殊观与王佑军并肩而立。
“我一直很想知道你到底是凭什么相信我能守住玉门关的?”王佑军问道。
秦殊观望着关外那条远上云端的古道,“曾经就是在这里,我以下犯上杀了窦丹丘,你本可以直接杀了我,但你没有”
王佑军没想到他旧事重提,尴尬的搓着手,“但那时都是因为…”
秦殊观打断了他,“每个在这里待过的将士都会明白一件事,那就是守住这道关就能守住自己的家,所以他们可以枕戈待旦不惜性命”
“但现在不用了,找一个长治久安之法,对每个人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