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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 鹤立水獭川

大晋衣冠 大楚刀客 4548 2024-07-06 15:19

  桓温不认识石遵,单单从此人的穿戴来看,绝非普通的将领,更何况身旁的亲兵很多。

  石遵奔窜了一小会,就惊讶的发现,可以策马逃跑的通道为数不多,而且大都被这帮山匪砍伐的树木封堵住了。

  没错,桓温在处理好内奸之后,就安排一些兄弟,提前做了准备,阻断赵人北逃的通道。

  他留着这些赵人活口不仅仅解救了言川,客观上也挽救了朝廷的大军!

  石遵走投无路,无奈之下,竟然躲到了刘言川刚刚呆过的壕沟,凭着羽箭来迟滞桓温,战场身份和角色位置掉了个个儿。

  遗憾的是,赵人的羽箭充裕得很,而且箭法出奇的精准。

  桓温没料到,石遵的三千骑兵非常骁勇,被五千兄弟围困,虽处于颓势,还是拼死抵抗。尤其是射术高明,几乎一箭一个,箭无虚发。

  刘言川带人冲了几拨,都被箭雨射了回来,白白折损了好些兄弟。双方只好僵持,心里在合计,最好能等到天黑,羽箭就失去了方向。

  当发现有几个赵人骑兵拼死冲出包围之后,桓温知道必须早作准备,否则,赵人援兵很快就到,如果腹背受敌,大伙就很难脱身。

  但是,壕沟中的赵人难缠,一时间无法冲进对方的阵地,只好打起了刘言川一直打的主意!

  “快,通知兄弟们,营帐里的武器,能拿多少拿多少,坡下的战马,能牵走多少牵走多少。得手后不要恋战,快回山寨。”

  吆喝兄弟们打劫的人,从刘言川变成了桓温!

  石遵瞅见山匪的抢劫行径,十分心痛。那些兵器特别是战马,是骑兵的命根子,原本是作为诱饵的。如今,鱼没钓着,连饵都被吞了,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但自己又无可奈何,总不能冲出去夺回来。

  转而一想,也好,他们既然拿了别人的东西,就不会再要别人的性命。看来,山匪准备要撤了,自己性命应该无忧。

  等石虎派援兵赶到时,桓温等人早已远去,营帐被洗劫一空后,又被一把大火烧个精光。

  “恩公,你要是来晚一步,可就看不到俺了!”

  刘言川哭丧着脸,心里其实非常纳闷,桓温总是出现在他最危急的时候,简直就是他的福星。

  “你是怎么知道俺来劫赵人营帐的?”桓温板着脸,刘言川讪笑着问道。

  “你还有脸问?咱不是约好的吗,每日同一时间互通消息,关键时候你却忘得一干二净,险些坏了大事!”

  “对对对,是俺不好。对了,内鬼抓到了吗?”

  “抓到了,已经押回山寨。”

  刘言川难以置信,他一直以为内鬼是老四,结果想不到,竟然是自己的二当家的!

  从刘言川在卧虎岗遭遇突袭开始,桓温就开始怀疑是老二。当时并没有证据,只是猜测,因为老二和偷袭者到达卧虎岗的时间太巧了,就像精心算计过一样。

  怀疑没几天,便被老四搅浑了水,掩盖了视线!

  当老四看到了那个硕大的食盒,便用言语试探刘言川,想打探桓温的下落,结果,大伙又把老四作为嫌疑对象,老二撇清了嫌疑。

  而且老二那几日的确没有任何破绽,也没有任何举动。实际上,老二在老四身旁有眼线,就是那个反应敏捷机灵的小喽啰。

  他指使小喽啰鼓动老四,说桓温的到来让山上兄弟离心离德,山寨迟早要散伙,目的是让老四去询问情况,以分散桓温的注意力。

  老四话不多,脾气古怪,人又耿直,果然上了老二的当,引起了刘言川的怀疑!

  那晚在通往后山道旁的树杈上,被人活捉的黑影正是老四。

  刘言川以为老四打探后山寨,就是山中的内鬼,结果老四是来跟踪自己手下那个机灵的小喽啰的。

  他发现小喽啰曾和老二的人鬼鬼祟祟有过联系,便开始观察他。当晚看见小喽啰悄悄出门,向后山而去,便在身后尾随。

  结果小喽啰快到时,忽然失去踪迹,他却被当场捉住。

  刘言川一审才知误会了老四,而那个机灵的小喽啰次日也从山寨蒸发了。

  桓温认为,既然嫌疑是老二,那就是找个契机,引他出洞了,而契机就是赵人进攻徐州!

  大伙奇怪的是,赵人两万兵马开赴徐州,再隐秘也会露出蛛丝马迹,毕竟距离山寨不远,芒砀山一批批的探子不可能不知情。

  最可疑的是,王导大军到了淮河,桓温才得到消息,这不应该,芒砀山的探子连滁州都有,怎会发现不了王导。

  所以,老二又成了最大的嫌疑,因为负责派出探子打探消息的就是他。

  现在终于可以推断出,是老二将几拨探子的身份密报了赵人,导致探子被杀,山寨成了睁眼瞎。

  老二放过了最后一个探子兄弟,让探子来禀报赵人进攻徐州的消息,那时候已经无足轻重,因为王导大军已经过了淮河,所有人都知道了赵人的行踪。

  真正让老二漏出马脚的,是他报告说,赵人在北山下十几里地外设了大帐,而且自告奋勇亲自去打探。

  桓温觉得更加可疑,于是派人盯住老二的动静,看他是否和赵人有勾结,因为他认为,突袭卧虎岗的人应该就是赵人骑兵。

  随后,为坐实罪证,还让老三把所有别的头领集中看管在聚义厅,只有老二能自由活动。

  结果,当刘言川带三千人下山要亮亮相,上疆场遛遛是骡子是马时,得知赵人倾巢而出进攻徐州,刘言川一时兴奋,率人直扑空虚的大帐,而忘记了及时派人回山告诉桓温自己的行踪。

  其实刘言川刚下山,就被老二的眼线盯上了。

  刘言川在大帐抢劫辎重,被赵人围攻时,老二就在北山麓的大树后观看,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当刘言川被石遵围困在壕沟,断无生存希望之时,老二选择了按兵不动。

  心想等一会就回山报信,装作搬取救兵收拾残局的样子,同时冲到后山,看看里面是否住着那个神秘之人,是不是就是画像中缉捕的桓温。

  若是,则乱刀砍死,这样,自己便可接管芒砀山,取代刘言川。

  眼看时机差不多了,老二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不料刚一回头,一柄冰冷的长剑已经架在了脖子上!

  一个神秘之人,身着甲胄,面具遮脸,手中长剑寒森森夺人二目,明晃晃让人胆寒。再看身后,都是芒砀山的兄弟。

  不用多说,此人就是后山的神秘来客无疑!

  对方慢慢揭开面具,露出一张英姿勃勃的脸庞,杀气腾腾的神色。老二四年前见过桓温,又见过海捕文书上的图形画像,终于明白来人正是桓温!

  然而,刹那间他也明白了,对方此时敢揭开面具,让自己认出来,那就等于说自己不会活着走出去的。

  桓温举起长剑,老二情知没有生还的可能,索性眼一闭等死。唰唰几下,一阵惨叫哀嚎。

  他睁开一看,带来的十几个心腹全给刺死,自己也被五花大绑,押回山等刘言川处置。

  桓温则率人飞速下山营救刘言川!

  刘言川一行沉浸在重生的欣喜之中,陪着桓温,带着缴获的辎重,还有几百匹好马,钻进了密密麻麻的山林中。

  “恩公,大当家的!快,卧虎岗今晨遭袭击,敌人身份不明,据说有好几千骑兵。”

  老三快马加鞭从山寨赶来,把刚刚重伤不治从卧虎岗逃出来的那位弟兄的话重复一遍。

  桓温稍作思索,发觉其中大有文章,顾不上休整,立刻又带人马赶往卧虎岗!

  徐州城,当得知王导和司马晞一前一后向西北追击赵人的消息,郗鉴气得直跺脚。

  “丞相贪功冒进,忘了稳扎稳打的计划。西北梁郡地界,地形不熟,道路不明,万一有什么埋伏,怎么办?殷浩,你说说看。”

  殷浩多年跟随郗鉴,耳濡目染了很多战阵经验,如今,在徐州刺史府担任司马,算得上是郗鉴的左膀右臂。

  从赵人攻城的兵力和勇猛程度,他觉得虽然没有隔靴搔痒那样轻,但是赵人肯定没有尽全力,而且抛下那么多辎重,他想,赵人还没富裕到这种程度!

  他心中不免起疑,而赵人撤围而走,朝廷援兵奋起直追,时机太巧合了,让人感觉到赵人似乎就是在等王导,很快,殷浩大胆地悟出了背后的玄机。

  赵人是诱敌深入,而且一定还有其他并未现身的兵马!

  他和郗鉴一样,怕朝廷援军轻离城下,然而担心还是变成了现实。赵人放弃攻城,引大军向西北而去,必定早就准备好了陷阱,要引诱王导,估计大军这一回凶多吉少。

  殷浩仇视王导,不想去搭救,但是,如果丞相惨死或被赵人活捉,对朝廷和圣上那将是莫大的羞辱,徐州也难辞其咎,他和郗鉴都逃不掉罪责!

  殷浩这么一分析,郗鉴嚷道:“那还犹豫什么,赶紧发兵营救吧。”

  “大人,如若去救援,谁能料到这不是石虎的另一个阴谋?乘我们出城,城内兵力空虚,他们突袭徐州。若城池失守,我们的罪过更大!”

  郗鉴急道:“照你的意思也就是说,不管我们救还是不救,都得担上罪名?”

  殷浩摇摇头,继而又冷峻道:“除非王丞相大获全胜!然而这又是违心之语。他们不该啊,丢却徐州城这扇可以挡风遮雨的大墙,非要深入不可知之地,甘愿冒着跌落陷阱的危险!”

  郗鉴此刻一心要救人,言道:“既然都要被治罪,那还是救人要紧。毕竟是当朝丞相,新政不可或缺之人,还有三万大晋军士。徐州城只是座孤城,失去了将来还可以再夺回来!”

  “好,既然大人下了决心,末将即刻出城。”说完,殷浩转身准备出去。

  “慢着,还是老夫亲自前往的好。你去,分量不够,一旦事有不遂,会给人落下口实,把罪过推在徐州身上。”

  殷浩感动道:“大人,此去凶险,你既是辅政重臣,又是刺史,身负徐州之安危,不可轻离汛地。”

  “是啊,爹已老迈,还是让殷浩去吧,孩儿陪他一起去。”郗愔也不忍心老父上阵。

  “小厮说话太不顺人耳,爹就那么老迈,那么不中用?你年轻,能顶个屁用,退下!”

  郗鉴斥责儿子一顿,然后又和善的看着殷浩。

  “老夫知道此行凶险,城外几万赵人精锐,还有挖好的陷阱,所以更要亲自前往。你们都还年轻,将来都是朝廷的栋梁,还有很多事等着你们去做。老夫这年纪,土都埋到脖颈了,不在乎生死了!”

  “大人!”

  “爹!”

  郗鉴微笑道:“我给你们留下一万兵马,我走之后,你们尽力吧。能守则守,不能守也不要白白丢了性命。也许奇迹会发生,上天会眷顾我们,眷顾徐州多灾多难的百姓!”

  殷浩肃立于城头,看马背上的郗鉴满头华发,面容苍老。五旬之人还要披挂出征,不禁心酸。

  想起自己早逝的父亲,看着待自己如同慈父一般的上官,如今要为王导的失误去涉险,又有些气愤。

  王导和郗鉴都是辅政重臣,都是迟暮之龄。在自己心中,一个自己感到心疼,一个却感到愤懑,两人之间有天壤之别!

  难道是被心中时刻会喷发的火山左右了情绪?

  想到这里,他产生了一阵恶念,很快又压制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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