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在刘言川心里也问过无数次,为此他也曾问过桓温。
而桓温的回答却说他并非要帮王导,看大军出征的架势,就知道王导高估了自己,轻视了赵人。
都好几日了,大军还没到徐州,磨磨蹭蹭,这不是对待随时发生的大战的态度!
对敌人不尊重,对战场不尊重,那么失败的必是自己。只可惜那几万军士都是朝廷的儿郎,用了多少百姓的税赋养育的!
“老三,俺也问过恩公同样的问题,其实恩公帮谁咱们不管,咱们只需要知道帮助恩公就行。”
正说着,二当家急匆匆迎了上来:“大哥,我有重要情况禀告!”
“什么事,慌里慌张的,死了人啦?”
二当家吓了一跳,大当家这是怎么了,平时不是这样的,或许是听闻赵人发兵之事烦扰不安?
其实是刘言川心里对他不满,不知道掩饰,喜怒形于色,才没有好脸色。
老三轻轻咳嗽一声,刘言川这才发现失态,和颜悦色补了一句:“别急,回屋喝口水,慢慢说!”
“老二,你说的可是真的?”刘言川非常惊慌,脸都白了。
“怎样,你派人找了没有,可有下落?”
“我就是怕大哥着急,前两日才没有禀告此事,想等查清原委后再说。真奇怪,前几日的兄弟们失踪了,今早上派出的弟兄却平安无事,是小弟的过失,还请大哥责罚。”
“老二,你也真是的,情况还未查明你有什么过错?俺在想,他们会不会是被赵人掳了去?”
“小弟认为应该不是赵人所为,否则,今天的兄弟也回不来。”老二也不相信赵人能连锅端掉探子。
“好,先不管这么多,你接着派人慢慢查寻。哦,你来的正好,一会,众头领聚义厅议事!”
“众位当家的,今儿召集大家,是要商议山寨大事。大家伙应该都知道了,石虎领兵攻打徐州,咱们山寨该怎么办?老三,你把情况跟大伙说说。”
众头领听完三当家介绍的情况,当场像炸了锅一样,你一言我一语议论起来。
有的说要坐山观虎斗,躲起来坐收渔翁之利。
有的说干老本行,趁火打劫一番,既然打仗,肯定要运送粮草兵器,咱们劫了他。
七嘴八舌,各执一端,听得刘言川脑浆子都沸腾了。
他实在听不下去,吼了一声:“闭嘴!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到底该打还是该躲?老三,你说说看。”
老三早就和他商量好了,故作深思熟虑道:“大当家的,咱们兄弟这些日辛苦操练,技艺大有长进,可对付赵人铁骑,恐不是对手。我看还是蛰伏为好,就不要掺乎他们两国的交兵了。”
“一家之言!老二,你说呢?”
刘言川其他头领的话一句也不想听,他只想听二当家的意见。
“大哥,我不同意三弟的意见!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既然咱们操练了这么久,到底技艺如何,还要到战阵上检验一番。老是对着枯树,对着木头人砍砍杀杀,谁知道实力长进了没有?”
二当家这么一说,刘言川和老三对视了一眼。
“再说了,咱不能永远躲在山上。眼下机会难得,依我看,弟兄们要下山历练一番。”
老二一反常态,竟然委婉的同意帮助朝廷,刘言川心里有了底!
“好,果然是条汉子,老二之言正对俺的意思。各营寨练兵进展如何,是骡子是马,是英雄是狗熊,就看山下的表现了。咱们弟兄不能像缩头乌龟一样,困死在芒砀山。”
二当家闻言,脸上泛起了笑容。
“不下山,永远没有出头之日!不过咱们也不做赔本的买卖,等他们打起来,消耗差不多了,再伺机出击。至于具体何时下山,如何攻战,下次再议!”
刘言川定下调子,老二也赞成,其他头领不敢反对。
很快,山上得报,王导援军现在山南的卧虎岗,不多久就能到徐州城下,对赵人形成合围之势。
刘言川吩咐老三,点齐三千兄弟,他要亲自带大伙下山去亮亮相,看看阵势。
“你是一寨之主,不可轻动,小弟我愿前往,替大哥走一趟。”老三争着要代为上阵。
老二怎肯落后,也赶紧请命!
“老三说得对,你下山万一有个闪失,弟兄们就成无头之鸟了,万万不可冒这个险。你若信得过小弟,我愿意领兵下山,请大当家分派任务。”
“你俩商量好来气俺的是吧?对俺一点都没有信心,哪里来的闪失!”
刘言川佯嗔道:“俺十岁起就随父辈东抢西杀,脑袋别在裤带里求活,什么风浪什么凶险没有经历过?现在还不是好好的和弟兄们在山寨喝酒吃肉,像神仙一样快活!难道这次,山下能有什么埋伏?”
老二被他吓了一跳,连忙辩解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怎敢对大哥不敬,只是担心你的安危。”
“老二的一片心意,俺心领了。弟兄们很久未经战阵,技艺生疏,俺身为一寨之主,不放心,要亲自去一趟。”
说罢,他安排老二带人看好山,守好营寨,防止赵人乘机进山偷袭。又吩咐老三带其他弟兄继续操练,拳不离手,不可懈怠。
老三担忧道:“大哥带三千兄弟下山,兵器马匹全带走了,弟兄们还怎么操练?”
刘言川明白老三的用意,接过话茬:“老三放心吧,这次大哥带走的马匹兵器,过两天加倍奉还!”
老二竖起大拇指,明白大当家的是要偷袭赵人的大营,这是芒砀山一贯的打法。
王导大营中,行军司马匆匆挑帘而入。
“禀报丞相,大军前锋遭遇赵人偷袭,损失百余人,已被我军击退!”
“大军还未到徐州便突遭对方偷袭,赵人来得这么快,他们战力如何?”
“回丞相,他们骑术精湛,箭法精准,得手以后就迅速撤退,看样子,不敢和我们正面厮杀。”
王导捻着胡须,笃悠悠的说道:“赵人看来只有这两下子,以骑战优势偷袭,妄图阻滞我大军前进,掩护他们攻城。这也告诉我们,他们兵力不足,长安或许还有战事未了。”
“丞相怎知他们底细?”司马晞问道。
“两军交战,要知己知彼。”王导豪迈言道:
“我军三万,徐州城内还有三万,赵人才两万人马,都在攻城,所以只好靠这等鸡鸣鼠盗的伎俩扰乱咱们。我早就听说,赵人内部也势如水火,对手估计也不会让石虎独占头功,背后肯定要使绊子。”
“老丞相料敌先机,怪不得稳如泰山,面临大战面不改色。到了徐州,本王愿率军解城下之围。”
司马晞跃跃一试,大胆请战。
“老夫当年在北方征战时,石虎还不知在哪撒尿捏泥人呢?现在居然成赵人的大将军了,真是可笑!
王导自恃老将,自矜的笑了笑,胸有成竹的吩咐道:武陵王,你率军一万,前往城下攻击赵人侧翼。老夫率大军随后就到,攻其中军,对赵人形成夹击之势。”
天色将暗,司马晞身披盔甲,兴冲冲地回到营帐,声音非常爽朗。
“老丞相,赵人果然狡诈,见本王率军前往,担心落入圈套,比兔子跑得还快。丢下了不少攻城器具,我军此次缴获颇多!”
“此战,武陵王立下头功,回朝后,老夫当为你请功。”
“区区微功,何劳丞相挂念,都是为我司马皇室,为我大晋江山。”
司马晞看起来境界很高,就是经验不足。
“赵人看来不过如此!虽说骑射比我军娴熟一些,但毕竟是没开化的胡虏,打仗毫无章法,逃跑时乱作一团,如丧家之犬,明日本王绝不能让他们再轻易溜走。”
很快,又接到赵人偷袭的消息!
今晨又有一伙赵人骑兵,突袭大军后方营帐,烧毁了部分粮草。幸得大军防守严密,及时解围,赵人仓皇撤离,还被斩杀几人。
王导一看,尸体之中竟然有两个鬓角发白,得有五十岁朝上。还有几个身体瘦弱,身材矮小。
别说正面厮杀,一柄大刀估计都举不起来。
这些人都能被派上战阵,赵人如果没有马匹和弓箭,仅凭赤身肉搏,估计大晋军士一人能打他们俩。
王导笑道:“果然是胡虏,要么偷袭,要么抢点辎重就溜。传令下去,看好辎重粮草,不得有失,现在看来,赵人不过如此!”
司马晞也笑道:“胡虏就这两下子,本王真不明白,他们何以能戕害我两位先帝,侵占我中朝河山?昔日令人闻风丧胆的胡虏,在大军面前竟然如此不堪一击!”
就这样过了两日,大军一驻扎,赵人就来攻城。大军一追击,赵人就撤走,还时不时偷偷施放冷箭,派人突袭辎重。
王导和司马晞感觉他俩就像一个巨人,力大无穷,但时时遭受蚊虻的毒口却又无处下手,真是急煞人。
虽然很着急,但他俩得出一个结论!
巨人迟早会碾死蚊虻,赵人自知不敌,才玩起小人行径,妄图通过袭扰让大军疲于奔命,最好能知难而退。
越是这样,越说明赵人心虚!
司马晞激起了雄心壮志,慷慨道:“丞相,你还烦心什么,照本王的意思,绝不能灰头土脸撤军,回去遭朝廷笑话。索性摆开阵势,浩浩荡荡杀将过去,直捣梁郡老巢!无功而退,本王决不答应。”
“武陵王之意,老夫赞同。我等蒙圣上信赖,亲率大军,劳师远征,携新政之威,如今徐州之围未解,师劳无功,有何颜面返回建康,面见陛下?”
此前,王导刚刚得知了朝廷军情,另一路进犯襄阳的赵人被陶侃击败,损兵折将,狼狈逃窜。
而自己若无功而返,成帝心中作何感想,还不被陶侃庾亮这些死对头笑话死!
今后,再有兵戎之事,成帝恐不会再让自己领兵。没有了兵权,就像拔了牙的老虎,谁都会把它当做大猫来看。
既然司马晞也有此意,那就顺水推舟。
想到这里,王导暗下决心,不能空耗下去。
粮草不等人,战场不等人,机会不等人,而岁月更不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