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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三章 在蜀不在秦

大晋衣冠 大楚刀客 3854 2024-07-06 15:19

  主仆三人得胜而归沾沾自喜时,桓温已经奔赴血战之地!

  梁州乃古汉中之地,属于秦地的南疆,秦人在此修筑工事,以之作为南下的堡垒。

  该地毗邻成汉巴西郡,秦王苻健在和石虎暗生离意时,就曾于此南下巴西,以边境牧民牛羊走失为由,悍然南侵,劫走郡内官仓粮草,送至雍城,以补军需。

  此次,世子苻苌派三弟苻生率兵万余南下,在巴西郡一带游弋,想借桓温伐蜀,趁乱攻打巴西郡。

  不料,桓温几日之内便破了益州,整个蜀地又相安无事,让苻生扑了个空。

  而蜀地此次反叛,让苻生又找到了机会。

  桓温军行两日,才在晚间进入郡城。巴西郡远离益州,尚未受反叛波及,百姓相安无事。桓温大军一来,守城军民信心倍增,斗志满满。

  郡守介绍说,秦人两次攻城,都未能拿下,这两日没了动静,不知又在策划什么诡计。

  桓温分析后认为,秦人的静是为了更大的动,秦人远来,不会徒自消耗粮草。

  他们以为蜀地叛乱,郡城指日可下,不料事与愿违,回去不是搬兵就是调拨攻城重器去了。

  眼下,正是大军的好机会!

  几人将明日战事思谋妥当,便依计而行。

  这时,郡守提醒道:“据守城将军所言,此次领兵之人乃是秦王三子苻生,此人勇猛好杀,力能举巨石,可徒手格斗猛兽,击刺骑射,都胜于常人,大将军不可小觑呀。”

  言川不服道:“哦,俺想领教领教,看看谁的力气大?”

  “咱们不是来打擂的,不是单打独斗,而是大军对垒,集体作战。怎么,你又要逞匹夫之勇?”桓温笑望着言川。

  “恩公,俺就是不服,手痒痒,许久没有碰到对手了,想教训他一下,给恩公长长威风。”

  “嗯,以后机会有的是,这次我们既要打他个落花流水,还要速战速决。别忘了,咱们还有大事要做。”

  伏滔斜乜一眼,做了个嘲讽的手势。

  次日一大早,天色微微亮,秦人还在埋锅造饭,冷不防从北城疾驰而来两千蜀兵,秦人揉了揉眼,难以置信。

  这几日攻城,蜀人一直龟缩在城头,今日是吃了豹子胆了,不但开了城,还主动挑衅来了。

  怎奈蜀兵来势汹汹,而秦人这支专事工曹的兵力不多,离中军稍远,这下吃了亏。

  工事器具被焚毁,还伤了不少士卒。

  蜀兵一泄这几日屈辱,完全忘记了桓温交代的诱敌之计。而当秦人中军大帐五千骑兵闻讯而来时,才想起向城东黑熊岭而去。

  蜀民好不容易露头,又落荒而逃,秦人岂能不追,悍然离开工事,直趋而来。

  追出三四十里地,来到一处所在,沟壑纵横,林木密布,正是黑熊岭。

  桓温的五千伏兵天还未亮就出了东城来到这里,晋军摩拳擦掌,言川一声令下,大军从林中唿哨而出。

  一阵飞蝗之后,秦人折损千八百人,方知遇到了埋伏。

  秦人没有惊慌败退,而是稳住阵型,四处观望,悄悄架弓搭箭,寻找目标。不防晋军呼啸而至,大军缠斗在一起,两千诱敌之兵也折返回来,冲了过去。

  刘言川一直在注视,到底哪个才是传闻中的苻生?

  眼睛瞪得溜圆,也没认出来,索性亲自上阵。

  伏滔不甘示弱,二人左劈右砍,杀得起劲,而桓温押在阵后,时时观瞧,自己平生以来,还素未和秦人过过招。

  小半个时辰过去,还未分出明显胜负,桓温渐渐窥出些端倪,不能这样久耗下去,于是传令桓冲的五千人马投入战斗。

  力量悬殊之下,秦兵无力再战,死伤殆尽,只剩下几百人向大帐驰去。

  桓冲等人还要追赶,被桓温止住,准备收兵回营。行至一处岗地,桓温纵目东眺,隐约发现有一大块空地,中间还有很多大小深浅不一的凹陷,像是布下的阵型。

  他很好奇,便策马奔了过去,一探究竟。

  走近之后,才辨认清楚,应该是一处荒废的烧窑工地,各种模子还有成型的土坯犹在。凹陷处的土墙里,挖出不少的坑洞,曲折环绕,四通八达,又恰如迷宫。

  桓温灵光乍现,这么大的规模,足足可以容纳数千人,再加上西边的黑熊岭作为纵深腹地,确实是个理想的藏身练兵所在。

  桓温和郗超对视了一眼,二人非常默契,既然朝廷一直在盯着自己,这里倒是可以做点文章……

  “恩公,为何不追?俺正杀得兴起,咱们也正好端了他的大帐,叫他不敢再来。”

  桓温言道:“此战目的已经达到,为何还要牺牲军卒性命?荆州军卒,百炼之兵,即便要死,也要死得其所。”

  “大人,这次不就是要杀光城外的秦人吗,难道不对付他们了?”伏滔还是不明白,智商和刘言川半斤对八两。

  桓温回道:“凡事要讲究轻重缓急,秦人是要对付,但现在不是时候。歼敌一千,自伤八百,再这样耗下去,被秦人拖住,益州怎么办?荆州怎么办?”

  两个莽汉兄弟才知道桓温的心思,此战志不在秦人,而在益州!

  郗超言道:“大将军说得对,好钢当然要用在刀刃上,就像下棋一样,不仅要看到眼前这一步,高手还要看到至少后三步。这样两败俱伤,只会便宜了蜀地的叛军,便宜了建康的奸佞。”

  此战目的有二,一是重创秦人,他们一个时辰就折损近半,短时间内难以维续,而自己平定蜀地后,他们只会撤兵,这样巴西郡就转危为安。

  二是摸清秦人的作战风格。

  桓温发现,北方的骑兵一直令南人闻风丧胆,马上骑射功夫一流,而且随身携带肉干和奶酪,长途奔袭三五日,完全可以脱离粮草掣肘。

  而不像晋人蜀人,一日没有粮草供应,便会军心瓦解。这一点,秦人、赵人还有鲜卑人如出一辙。

  但是,细心的桓温还发现了一个大不同!

  秦人的缺点是,速度不如鲜卑人赵人灵活轻盈,而是显得笨重甚至笨拙,无论从反应上还是阵型打法上,总觉得迟钝一些,否则,刚刚那一仗,绝不会损失殆尽。

  但秦人也有一个明显的优点!

  那就是骄悍不畏死,耐苦战,刚刚和大军厮杀,即便是明知不敌,也死缠不放,有种同归于尽的感觉,让人生畏。

  不过这种打法很接近当下卫卒的风格,不畏死不惜命才是真正的军魂,再强的对手也要恐惧三分。

  这样一分析,鞭辟入里,众人点头称是,言川只是遗憾没见着苻生,而桓温等人则在思索今后对秦人作战,如何避其锋芒,攻其软肋?

  大军迤逦而行,直奔益州……

  益州城外,被乱军裹挟的民众少说有两万人,黑压压一片,人数虽多,却没什么斗志,攻城的还是靠展坚昔日的麾下,还有一些公孙城王嘏族上的部曲家丁,包括招募的啸聚山林的悍匪山贼。

  这些有万余人,战力稍强,围攻皇城已有五六日,迟迟未下。

  叛军不慌不忙,趁此机会,不少团伙悄悄溜出阵营打秋风,在益州附近一带干起了老本行,打家劫舍,强奸民女,无恶不作,搞得民怨沸腾。

  蜀人刚刚过上了安慰日子,又回到当初李势治下的成汉,因而恨透了这帮乱兵。

  谢应二人龟缩城内,焦头烂额,城内七八千镇军惶惶不可终日,顾此失彼,疲敝交加。早知今日,当初就该放下身段,低声下气,派人向桓温求援了。

  和脸面相比,当然是性命更重要。

  而今,镇军对付城外乌合之众问题不大,但对方这样围城也受不了,城内粮草撑不了几日,更苦的是军卒意志消磨,一股绝望悲观情绪在城内蔓延。

  应将军此刻也害怕起来。

  他深知,镇军劣迹斑斑,对蜀人犯下了滔天罪行,要是落到城外叛军手里,还不被抽筋剥皮,剁成肉泥!

  谢万一脸沮丧,神情落寞,预感大事不妙,往日的名士风度踪迹全无,恨恨之下,内讧起来,开始责怪起镇军:

  “应将军,今日的败局完全归咎于你,镇军不仅无能,还巧取豪夺,激起民变!你看看这些!”

  谢万把一大摞纸笺扔在地上,怒意满容:“本刺史今日才发现,这么多检举你们的信件。”

  这些信件压在案牍之中少说也有数月,刺史不问,僚属自然不报。

  被困皇城,无法出去游山玩水,枯坐无聊,谢万才想起翻阅案牍,找到了问题的根源。

  “刺史大人,镇军只是找了几家大户索要些军资而已,哪里能谈得上巧取豪夺,分明是叛贼的借口。如果没有这些军资,咱们也撑不到今日!”

  应将军胡搅蛮缠一糊弄,谢万觉得有些道理,可仍然不甘心:“那你说,该归罪何人?”

  “当然是怪桓温桓冲兄弟!他们太过仁慈,为邀买人心而既往不咎,纵放蜀兵。要是当初就斩草除根,这帮乱民能死灰复燃,酿成今日之大祸?”

  应将军心想,你谢万是个草包,执政不力,责任更大,没有你的无能和纵容,镇军能有这么大的胆子敲诈大户,杀人泄愤?

  心里这么想,嘴上却不敢这么说。

  一来刺史为大,二来他背后是太后,而自己背后是武陵王,靠山没有谢家硬。

  谢万埋怨道:“你们都脱不了干系!”

  “刺史大人,现在不是怪罪的时候,还是想想如何脱身吧。”

  谢万乱了方寸,毫无头绪,只是不停的踱来踱去,嘴巴一直在重复着:“怎么回事?朝廷援兵为何还没有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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