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数年冬,夜幕轻轻滑落,黎明即起。
李九笑着将手上用麻绳串起的纸书拿起,放下右手中的毛笔,轻轻瘫在木窗前,望着窗外的鹅毛大雪。
案桌旁挂着已经空了数年的酒壶,还有一把弯弓,毕竟是那迷路将军所赠,李九可没把这弯弓给霍家小子。
多久没人来了?
李九轻笑着看着窗外一片雪白,映入眼帘,一片冰冷。
“所以今朝是何年?”
没人回应,只有无尽的寒风凛凛。
空无一人的朔方,总会让人忘记岁月流逝。
“也该回去一趟了。”
李九自言自语地轻声说着,不过看了一眼还散落着的粗字,上面满是密密麻麻的文字,叹了口气。
不过可能要迟些了。
想着,李九摇了摇头,看着某个方向愣了神。
忽然,一片雪花轻轻从天边飘旋,如在花海一般飞舞的蝶蜂,自由舒畅。
······
朔漠。
卫青轻轻探出手,将天边飘零的雪花接在手心。
手心的温热将雪化掉,从手指缓缓滑落,微微冰凉。
“将军,日出了。”
一旁不停打着冷颤的副将轻轻指着天边的圆日,颤颤巍巍地说着。
当然,这可怪不得人家,毕竟为了不暴露,昨夜冰雪天压根就没有生暖火,只得抱团取暖。
不过卫青倒是早有预料,让士卒带多了一些衣裳,才能抗下,但不愧是漠北的冬夜,除了卫青外,其余人皆有些不适。
“知晓了,让兄弟们再休息一下吧。”
卫青看向那沙坡之上,嘴角忽然扯出个笑容。
“等下,我们要将那匈奴的圣地,灭除!”
副将轻轻看了卫青一眼,然后,打了个喷嚏。
喂,这样对着长官打喷嚏真的好吗?
“是!”
副将绷直身子,死死地盯着没有半点神情的卫青,而后,看到卫青伸出一张手,缓缓地低着头。
是的,卫青伸出了手,将背后的披风取下,递给副将。
“好好披着,待会攻伐时莫要病倒了。”
副将愕然地抬起头,看着阳光映照下的卫青,释然地笑了笑。
“将军,末将必首冲其阵!”
“那拜托了。”
······
匈奴见着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汉军,翻过了沙丘,挥着手中的汉兵,突刺而来。
“咻···呼!”
骨笛在漠雪中回响,打破了死寂的宁静。
“杀!”
匈奴祭坛护将见着那高马上的汉将军,忽而想起了什么,心中一颤。
这护军是轮守的,在每年的祭天大典后从主军一营中抽调出来的。
所以,这护将是见过卫青的,见着那人是如何领着万军,破了主将的十万兵马。
手中的弯刀冷不禁地颤抖了一下,护将咽了口口水,高喝一句,用着匈奴话吼道:“杀!”
从附近大军增援到这,只需一刻钟不到,只是护将不知,他们是否能撑住。
雪覆盖住了黄沙,汉军过后,留下一片密密麻麻的脚印,只是没多久,便又被大雪给埋住了。
“咻!”
卫青秉着呼吸,手中握紧弯弓,胯下马儿狂奔着,而后,抓住箭矢的手轻轻一松,没入了一个匈奴的身里,射开了几步。
射开一箭,马儿还在沙丘奔下,卫青很快便从马儿旁挂着的箭筒抽出一箭,满上,又是一拉弓长射。
待卫青离匈奴仅有四个照步时,卫青已射出五箭,而响应的,则是五个匈奴被射杀在雪地上,无了生息。
“哈!”
护将喘着大气,将弯刀横向往斜上砍去。
说好的汉人不善骑射,这也就不善?
见着重重砍来的弯刀,卫青知晓,这力劲可不能硬抗,便后仰弯下腰。
弯刀从卫青的脸颊划过,滞在空中。
卫青自然不给这人喘息的机会,抽出腰间的短刃,在护将腹部轻轻划过。
只见得护将骑在马上呆住,随后跌落在雪地上,染红了一片白雪。
所以说,正如长安的说书人所说,匈奴人善力而不善术。
这么长的CD,你也敢学?
长击破阵,汉阵很快便将那祭坛护军斩杀,而这时,只不过半刻。
卫青轻轻将祭坛中匈奴的旗帜砍去,望着苍茫一片。
“竖子无谋,焉敢犯汉!”
雪花飘飘,诸汉将看着祭坛上的卫青,胸膛一股热气。
一个甲子了,终于有汉人领军破匈奴千里之外,这一战后,应叫那匈奴不敢过燕山。
突然着,众人露出笑意,看着这满天的雪,忽然觉得,这雪也不是那么冷!
然后,众人将一片的木料和祭坛上的火把取下,放在祭坛中,背着身后燃燃的大火,迎着大雪,汉军回营。
······
匈奴营地,一派乱象。
圣地被袭,便是单于也慌乱起来,领着不知多少匈奴人赶往龙城,而独在营地中的张骞,无人看管。
大雪遮盖住了阳光,营地只得升起了一阵火堆,一片通明。
“见过大人,夫人。”
堂邑父看着张骞夫妇,笑着拜了汉礼,虽堂邑父为匈奴人,但长居汉境,也就随了汉礼。
“如何?”
张骞没有看向一旁抱着孩子的匈奴女子,而是走出一步,看着堂邑父。
“回大人,一切安好。”
匈奴女子站在一旁,呆呆地看着,忽然,心中一阵堵塞,一种说不出的莫名的感觉涌上心头。
张骞没有看向匈奴女子,只是直直地走入营帐,将那符节和小司南取上,背着个布包出来。
“夫人,我要出去一下,很快便回来。”
说着,张骞将年初时弄来的糖糍拿出,轻轻打开糖糍外的布包,放在孩子的手上。
“爹爹要出去一趟,你可要乖乖听娘亲的话,知道么?”
只是孩子还小,不懂得什么,只是抓着那糖糍,一把手塞进嘴里,说不出的甜。
匈奴女子还是没说话,但眼睛已经红了,静静地看着张骞。
张骞没敢望去,只是摆了摆手。
“孩子,便有劳了。”
她知晓,她早就知晓,这个男人的心里只有那故里长安,她原以为有了孩子后,他便会变,只是,她嘀咕了她丈夫的乡愁。
匈奴女子看着那缓缓走向昏暗无关的暴雪中,无声地抽泣,随后做了一个匈奴人祈祷的手势。
一路平安。
“对不起。”
远远的,张骞背着身后的母子两人,红着眼睛,悠悠地说道。
而心中一股空荡荡的感觉,不知是归乡的喜悦,还是孤寂的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