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长安茶楼。
一桌围着一桌的人群抿着茶水,津津有味地望着台上的说书人,张着耳朵听着。
而角落靠着木窗有着一桌,只有一个少年郎,把玩着桌上的木筷,轻笑着望去那说书人。
“各位客官,今日我们说得是小老儿年少时听先人讲过的故事。”
说书人轻咳一声,将唇上的一行白须颤开,悠悠长道。
“话说当年秦始皇时,有位将军,一身白衣,传闻鬼谷传人,世人称为鬼将,领着一军,不过千人之数,竟可敌万军!”
“嘶。”
靠着说书人前方的一桌,轻轻地吸着冷气。
千人便可敌万军,那万人之军,何人可敌?”
这么想来,也没有人相信,毕竟若是有着这么一军,那暴秦如何得灭?
因着刘邦攻灭咸阳后,萧何迫于项羽,只能移走了些天下田户图籍,大量的史籍,典书随着项羽那一把火消散云间。
所以秦世以后,后人不得知秦实,更不知先秦之事。
“说书老头,你这故事也编的太假了吧!”
一个常客挑出一枚三铢钱,笑呵呵地说着,显然这故事听起来不真,但他喜得听闻。
“客官说笑了,这事先人所说,又哪是小老儿所编呢?”
说书人也不气,缓缓弯腰拾起那枚三铢钱,然后接着道。
“话说这鬼将可是了得,随秦皇一路争战,东进灭韩,北上伐赵,无所不攻,世人皆称,‘天下将者,为鬼将一人尔’!”
当然,说书人也老了,当初先人所说的细节早已忘得干净,也就记着一些评语。
不过,毕竟是说书人,左凑右合便是先人所说的那个故事罢了。
果然,无论什么事,只要扯上些历史大事,总会让人有些犹豫的。
见着说书人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本站着的那熟客紧皱着眉头,望着说书人。
“说书老头,真有这人?”
不仅他,便是身旁一桌也小声随着,齐齐看着说书人。
“客人说笑了,这是先人所说的故事,小老儿又怎知真假呢?”
说了相当于没说。
“继续讲吧。”
靠窗边的独坐的那位少年将五枚四铢钱陆续挑落在说书人的跟前,似笑非笑地看着说书人。
“好咧。”
有钱就是大爷,更何况是本就要做的事呢?
“接着上话,那鬼将随秦皇攻灭天下后,非但没有就此居功而退,反而领军北上,攻伐匈奴。”
“那天边关落日入云,那鬼将领着一军,杀的匈奴人连滚带爬,生怕一跑慢便不及逃生了,那一战后,可叫匈奴十年不敢望边关。”
“咳。”
说书人轻轻咳了一声,抿了杯茶润润喉。
先是一阵沉默,再是一番激昂。
“好,这鬼将不愧天下第一将,若是这辈有如此将,那匈奴何敢!”
汉人早被汉朝所用的防守政策给弄憋屈了,一味地挨匈奴打,没人敢越关杀灭匈奴。
当然,卫青领军破灭匈奴龙城的消息还未传回,但不久后,卫青将为天下汉人所知晓。
“噗嗤。”
靠着木窗独坐的少年笑了,笑的很欢快。
毕竟若是那鬼将攻灭匈奴,那蒙恬又何在呢?
便是换了汉朝,朔边还流传着蒙恬的故事,更何况,那匈奴挑衅汉关守将时,也是拿着蒙恬说事。
只是,这突兀的笑声惹来不善的目光。
“少郎?”
店家急忙赶来,他自然知晓这少年身世的不简单,见着一旁客人面带不善地看着少年,可不敢怠慢。
“可是这酒不好喝?”
店家立在少年跟前,遮住身后的目光,陪笑着看着少年。
“结账吧。”
少年轻笑一声,也不再说什么。
······
长安街上车水马龙,繁盛无比。
少年走出茶楼,小雨淅沥屋瓦,众人秉着一把伞,缓缓在街上走着。
长安贵都,多的是车马,少不得权贵势人。
屋瓦新绿,惹得远山淡墨,绿意葱葱。
任着春风飞扬,不知那户人家的酒香飘出,迷倒了不知多少醉人。
当是少年意气,扬起的衣襟露出皙白的锁骨,看醉了楼阁不知哪家少女,只教人梦喜见俊郎。
“让开!”
突然,一刺声荡开,扬起一阵雨花,泼落在行人的衣裳上,湿淋淋的。
马儿行后,见着一袭军衣走远,见不清那人的模样。
微风拂过湿漉漉的衣裳,行人不停地抱怨着那急走的士卒,喋喋不休。
少年也不知何事,见着两旁扬起的雨水缓缓流入街中,轻轻踮着脚皱着眉头转入一街角。
楼阁闺中的少女直发愁,娇昵地哀怨着那已不见身影的士卒。
少年走后不久,一队车马从长安东门而入,缓缓行于街上,领头的便是卫青。
只见将军骑高马,嘴角弯弯勾起,于小雨中慢慢骑行,引得路人禁不住呆呆望着,细语贴耳的打听着这个将军。
该是一日后,卫青领军破匈奴龙城的消息至宫中传出,不到半日,长安皆知关内侯卫青。
······
漠北中,张骞和堂邑父瘫坐在一处绿地中,口干舌燥,直把水壶往口中倒。
抓着一张羊皮地图,张骞看了下手中的司南,见着勺柄指着东方。
张骞顺着地图,往西边看去,只见一座沙丘立于身前,日头直挂于天穹之上。
咬了咬牙,张骞从沙边起身,沿着绿洲湖水岸边朝沙丘走去。
若是无错,按着张骞这十年来踏过匈奴的土地,在匈奴们口中得知朔方各国的方位而画出来的地图,山丘过后,便是大宛国了。
“大人。”
堂邑父见着张骞突然起身,也是随着站起,跟在张骞背后。
张骞一言不发,缓缓地在黄沙中行走,留下一个不深不浅的脚印。
登上沙丘,远远眺望。
只见一条大河从东北方向流着,穿过一座富丽堂皇的异域都城,映照着阳光,发出耀眼的光芒。
“大···大人,那便是大宛城么?”
堂邑父颤着音道,一路寒风刺骨,飞沙走石,热浪滚滚,所幸,他们到了。
张骞红着眼,张开双手向那座异域都城拥抱。
“我们,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