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军,起日了。”
侍卫轻轻唤醒趴在营帐中睡着的韩信。
也不知为何,昨夜那雪停后,大将军无比兴奋,与一众将军喝了个醉,然后醉倒前让自己在日头出来时唤醒他。
“额?”
韩信动了动,缓缓地起身,只觉喉咙火辣辣的,说不出什么话来。
揉了揉惺忪的眼睛,韩信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已经听到了。
然后强忍着睡衣缓缓走出营帐。
还未走出,只是掀起幕帘,那冷冽的早风便呼呼吹来,让韩信的睡衣一下子散去。
侍卫见着韩信差颤了颤身子,咬住下嘴唇,忍住没有笑出声来。
韩信呼了口凉气,便大步走出营帐。
只见暖日高升,普照大地,四处都添上了一抹黄晕。
昨夜下得雪已经化了,惹得草地上湿淋淋的,而一旁树枝上还留着雪水,娇滴滴地往下落。
不远处的河水,先前河面上的一层薄雪也已化了,不知是水化了雪,还是雪融了水。
看了好久,韩信才转头望了后边的废丘城,良久,叹了口气。
这是战事,哪有什么仁心可言。
水淹废丘城,这是韩信早谋划好的攻城之术,只是那个时机缓缓未到,如今,正是好时机。
先前韩信早令人引好河水,只待令下,将堵物一放便可成了。
韩信眯了眯眼,享受着暖和的阳光。
“大将军!”
韩信眯着眼小憩一会,那侍卫又匆匆跑来。
“前军来报,那章邯令百姓出城,有数人之众。”
“呵。”韩信睁开眼,“让曹参军看着,若有人起乱,以军镇压,若是无人起乱,待破了废丘城,便让他们离开。”
章邯,猜到了?
韩信轻笑了一下。
大风起势,将韩信的衣甲上的铁片轻轻拂起,吹散没有带着胄甲的一头黑发。
······
“如何了?”
“已出城外。”
“哈。”章邯笑了笑,将手背在后脑袋,“那我们,便等着?”
昨夜,他已经将军队驱散在百姓走难的行伍中,可便是如此,还是有两千多痴人看不开,想着和他一并死去。
卫军看着被环在中间的章邯,大笑着。
“还笑,你们这群痴人,为何还要留下与我一起死!”
章邯闭着眼,苦笑着骂道。
“我们是痴人,难道将军不是么?”
章邯笑了笑,躺在地上。
是啊,都是痴人。
没了强装一副严肃的章邯,多上了一分温情,众人看了看一旁的人,转而大笑着。
“轰!”
水从江河处引来,来势汹汹地扑打城墙。
“将军,再唱一首军歌吧!”
声音很小,比之那洪水声,似乎被其吞没掉了一样。
“好。”
水透过城墙,将石墙冲下,街上开始漫着水,沿着向四处漫开。
街上的屋子被水慢慢吞噬,在摇曳的大风中,屋瓦横飞,屋梁摇摇欲坠。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没人在意那洪水,泪水不受控制地迸出,轻轻在面旁那滑落。
洪水滔天,与我何干?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声音又大了一些,似乎要将漫来的洪水呵斥住。
而后,众人憋着红脸,呼了口大气,吼出。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大风吹起,刮在众人的脸上,将那泪水吹开。
而后,诸人都露出笑容。
恍惚间,那水似乎停了,街道上只有浅浅一层。
而后,那城门被打开,数不尽的汉军涌了进来,吼声滔天。
韩信立于中军,坐在战车上远远望着城内的那一支短军。
呵,真是不够理智啊,不过这等人,不该死在水中!
章邯望着前方的汉军,大笑。
“兄弟们,该是最后一战了,打出我们秦人的气势来!”
秦卒相视而笑,将武器握紧,眼神发狠地看着汉军。
“杀!”
说罢,这支两千人左右的卫军便如一支箭矢一般直直插入汉军大军中。
这是求死之战。
樊哙领着前军,看向那不惧死向自己扑来的秦军。
这才是秦国黑甲!
“杀!”
樊哙提着佩剑,虚砍前方,然后随声暴起,向秦军冲去。
没人停下,只是一股脑的向前冲,挥着手上的武器,斩杀前面的人。
血在空中飞溅,樊哙看了看肩上的佩剑,冷喝一声,随势暴起。
手上的佩剑如死神的镰刀,所到之处,鲜血淋漓。
乱声持续了没多久便停下了,待樊哙领着被血染红的佩剑走上城头,一把将秦旗砍下。
也不顾已经暗红的胳膊,随风而立,将汉旗绑上。
刘邦远远看着那飘扬的汉旗,立于战车上,随声高喝:“汉中,尽属汉矣!”
而后,大军压城,缓缓入了废丘城中。
······
只能干看着的曹参无聊地看着那城墙。
然后见着樊哙登上城楼,换上汉旗,大喜起身,摆了摆手,领着一营汉军丢下这些秦人向废丘城跑去。
“你等,自个做散吧!”
曹参突然回头说了句,然后便头也不回地往废丘城行去。
只是,没人走的。
“不想死的,给我混入离散的百姓中,莫给我惹事,别害了那无辜的百姓!”
一个装作百姓的军卒耳边回想章邯的声音。
而后,泪眼朦胧了视线,待那汉军走远,才咬了咬牙,向那废丘城一跪。
“送将军!”
然后,数万人齐跪,磕了一头。
“愁眉苦脸做甚,打赢了就有肉羹吃了!”
“你们这群家伙,杀敌时可没见你们这般勇猛!”
“你们,快给我滚回家中,好好过日子,不然,我章邯死了也不放过你们!”
当年,那将军领着一支东凑西凑的骊山刑徒杀败了那陈胜,意气风发。
后来,巨鹿之战,军中缺粮,没人逃走,那将军流着泪骂着,后来,那人低下了头颅,降了。
这一次,那将军终于将那群痴人给赶走了,于是,那将军便随那咸阳,去了。
······
队列之中,还有一白衣人,静静地看着眼前。
后来,人散了,他依旧站在那里。
咸阳那把火,是该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