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朝廷招讨使、征南大元帅张叔夜萌生退意,酝酿退回江宁府整顿兵马,再图征战之时,江南军东厅枢密使吕师囊与水军正将严勇制定了一个“一网打尽”计划。
此时正值夏季,江南河水丰沛,水阳江上下游延伸的支流皆可行船。江南军借助熟悉地形的优势,准备围绕张叔夜的朝廷军,在交叉纵横的水网上遍布战船,用船基弓箭形成网状封锁,困死朝廷马步军。
这一招忒毒,张叔夜的六万大军在江南水军战船面前毫无用武之地,困守之下粮草不济,只能坐以待毙。
吕师囊命令钱振鹏、卫忠率领两万军马兵分两路,绕到朝廷军背后断其粮道。
严勇则招来刚刚编入江南水军不久的四个偏将“赤须龙”费保、“卷毛虎”倪云、“太湖蛟”卜青、“瘦脸熊”狄成,命他四人各率三千水军,在朝廷军周围水路上四面八方布下天罗地网,只须守住水面,困死张叔夜,便是功劳。
费保等四人领命而去。
张叔夜的动作终究慢了一步,这一日正要拔寨撤退,却有探马来报,四面水路全都是江南水军的战船。朝廷军中只有负责运输的民船,却没有水军编制与敌军抗衡,已被团团围住,纵使河流之间有狭长通道,也被船上的弓箭封锁,从陆上依然无从突围。
张叔夜、刘光世闻言大惊。纵使周昂再勇,对根本够不着的江南水军也束手无策。
张叔夜亲自率领众将到水边观看,但见水面上战船齐整,旌旗密布,江南水军气势如虹,杀声震天。
张叔夜不禁垂泪道:“不想朝廷数万大军,却被我葬送在这里!”
周昂道:“招讨大人勿忧,待我率三百骑从河道间隙突围出去搬取救兵,大人只须守上十三五日,周昂必率军解围。”
张叔夜道:“若是陆上,天下能挡住将军的人没有几个,但要从如此密集的水网之间穿行,谈何容易,将军休要枉送了性命。”
周昂道:“再此坐等也是死,何不试上一试。”
张叔夜犹豫不决。
赵谭道:“赵某带上三千弓箭手,掩护周将军突围!”
张叔夜道:“也只有如此了,二位将军千万小心。”
周昂、赵谭领命,点兵上马而去。
“赤须龙”费保负责守东北水路,“卷毛虎”倪云负责守西北水路,二人闻报朝廷军突围,急忙亲自到船头督战,指挥战船靠近岸边封锁。
赵谭沿路布置弓箭手与江南水军对射,周昂率领骑兵不管不顾得一路向北狂奔。
怎奈江南的河流纵横交错,曲曲绕绕,周昂的骑兵起不来速度,行不十里,已经被射死射伤殆尽。
周昂本人用随身携带的金光四楞简不停拨打射来的箭矢,无奈道路狭长,箭矢太多,一不留神,臂上、腿上各中一箭,虽然有重铠防身,射入不深,只伤及皮肉,但此去道路漫漫,带伤狂奔不能持久,只得在赵谭军的掩护下,撤回军营。
张叔夜见周昂带伤而回,叹道:“天命丧我,如之奈何。”
当下让手下扶周昂回帐中养伤,自己一个人在中军帐喝闷酒,郁郁不乐。
且说李韶率领宣州军与吕师囊合兵一处之后,背依水阳江,在吕师囊的中军大寨之侧另立一寨。他的主将家余庆已死,自己官职低微,只能听从东厅枢密使吕师囊的号令行事。
这一日夜间,李韶吃了酒刚睡下,忽然听到帐外值守的卫兵一声闷哼。
自从杜敬臣和家余庆都是在夜间军营中被幽灵暗杀,李韶到了夜间便异常警觉,枕旁就放着一把刀。听见声响,李韶预感不妙,急忙抄刀坐起,只见黑暗中一个人影闪进营帐,举刀便刺。
李韶闪身避过,刚要喊叫,来人动作极快,那刀已经从他颈处抹过。李韶只觉得一股热血喷涌而出,喉咙里发出“嘶嘶”的声音,眼前一黑,倒在地上。
那人影上前查验李韶已死,刚要起身,帐外闪进四五个卫兵,手拿钢刀火把,大声喝道:“有刺客!”
原来李韶怕像家余庆、杜敬臣一样惨遭不测,在帐外安排了一组卫兵。谁知来人武艺太过高强,真如幽灵一般防不胜防,刺杀李韶之后才惊动卫兵前来阻截。
火光下,卫兵看清楚果然是“没遮拦”穆弘刚毅的脸,他三番孤身入军营行刺,就是要为弟弟“小遮拦”穆春和段恺复仇,如今终于把这支部队的所有将领一一杀死,不愧他“没遮拦”的绰号。
大功告成之后,穆弘也被军营卫兵堵在营帐之中。只见他一出手,四五个火把都被砍熄,营帐中恢复一片漆黑。只听呼喝、惨叫声不断,帐外江南军巡逻队四面涌来,围剿穆弘,一时之间军营里乱作一团。
深夜,镇守东南水路的“太湖蛟”卜青不敢歇息,待在指挥船上用鱼脍佐酒解闷儿。白日里朝廷军向北突围,被结义兄弟大哥费保、二哥倪云拦了下来,卜青已经接到军报,因此夜晚加强了戒备,一旦让张叔夜的军队趁夜从他这里偷过,罪责不小。
忽然手下来报,伏路水手捉住一个偷渡之人,疑似朝廷军的奸细。
卜青正愁长夜漫漫无事可做,正好拿这个奸细解闷儿,便令押上来审问。
只见众水军绑着一个大汉进到船舱,那大汉尽管浑身血污,看似受了伤,但却有着铁塔一般的身躯,威风凛凛。
卜青见此人仪表非俗,不像寻常奸细,不由的好奇心起,问道:“这汉子是什么人,到我水面上作甚勾当?”
那大汉冷笑道:“要杀便杀,何必多问。”
卜青道:“你若是张叔夜的细作,便取你心肝来吃酒。”
大汉看看卜青,黑面长须,穿一领青衫,头上带着黑蚢笠儿,身边倚着军器,却不认得,叹道:“可惜我纵横江湖十余载,不想却死在你这无名之辈手中。”
卜青听他这话有些来历,又问道:“若非朝廷奸细,愿闻好汉姓名。”
那汉道:“说出来怕惊了你,我乃梁山好汉‘没遮拦’穆弘,如果不是因为受了伤,怎会落到你们这些杂兵手中,要杀便赶紧动手,没耐烦跟你磨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