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元正在姐姐房中吃酒,听得外面隐隐的声唤,点灯不迭,急跑出来看视。
王庆见里面有人出来,把那提灯的小厮只一脚,那小厮连身带灯跌去,灯火也灭了。
庞元只道张世开打小厮,他便叫道:“姐夫,如何打那小厮?”却待上前来劝,被王庆飞抢上前,暗地里望着庞元一刀刺去,正中胁肋。庞元杀猪也似喊了一声,扑倒在地。
王庆揪住了头发,一刀割下头来。
庞夫人听得外面喊声凶险,急叫丫鬟点灯,一同出来照看。此时营舍中的官差、军士听见喊叫都往这里涌来,牢城营里的百十个囚犯被这些动静惊醒,不知所措。
王庆不敢久留,抢出外去,开了后门,与龚正、贺吉聚在一处,打开关押囚犯的牢门,将一众囚犯放出,大声道:“我已杀了管营张世开,想谋取富贵的跟着我,想回家的你们可以走了。”
这百十个囚犯平日里受张世开欺压,敢怒而不敢言,听说王庆杀了张世开,欢声雷同,十有八九愿意跟着王庆。
听得更鼓,已是三更,王庆带领龚正、贺吉和近百个亡命囚徒,抄近道出营,乘那街坊人静,踅到城边。那陕州是座土城,城垣不甚高,濠堑不甚深,当夜被王庆等人越城去了。
这边牢城营中众人都商议,趁着未开城门,却报知知府,急差人搜捉。
此时已是五更时分了,知府闻报大惊,火速差县尉检验逃走的囚犯人数,及行凶人出没去处,一面差人教将陕州四门闭紧,点起军兵,并缉捕人员,城中坊厢里正,逐一排门搜捉凶人王庆和逃犯。
小厮跑来府北街市“濠州客栈”告诉朱武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了。
后来陕州闭门闹了两日,家至户到,逐一挨查,并无影迹。
知府押了文书,委官下该管地方各处乡保都村,排家搜捉,缉捕凶首。
写了王庆乡贯、年甲、貌相、模样,画影图形,出一千贯信赏钱。“如有人知得王庆及囚犯下落,赴州告报,随文给赏;如有人藏匿犯人在家食宿者,事发到官,与犯人同罪。”遍行邻近州县,一同缉捕。
朱武听小厮讲完,心生凄楚,毕竟与张世开合伙做生意,也算是唇齿相依,如今王庆一朝送了张世开、庞元两条性命,在朱武心头除了旧恨,又添新仇。
陕州闭城搜捕这两日,府北街市上人迹罕至,“濠州客栈”门可罗雀,惨淡经营。朱武以陕州商会会长的身份,宣布免除这个月的会费,帮助商铺度过难关。朱武在府北街市的声望日隆。
王庆带领一群囚徒逃出城外不知去向,后来才有消息传来,在六百多里外的京西南路房州发现他们的踪迹,这是后话。
陕州城门复开之后,不出几日,府北街市也恢复了车水马龙的繁华景象,各大商铺老板成群结队的前来探望朱武会长,互相贺喜,如同过年一般。
朱武见事情平静了,找了个名目,带上陈达、薛永,去吊唁张世开、庞元,顺便看望庞夫人。
庞夫人是张世开的小夫人,张世开死后,是由大夫人当家。既然牢城营的管营已经不在了,陕州府衙便收回设在营房里的府邸,给家属另行安排住处。
张世开的大夫人借机要求分家,只分给庞夫人两个服侍丫鬟和三百两银子。朱武去的时候,庞夫人正在跟丫鬟收拾行李细软,准备搬走。
朱武见庞夫人一身缟素,越发显得清丽脱俗,只是面容清减了些,看起来不甚悲切。
朱武问道:“不知夫人欲往何处?”
庞夫人道:“无处可去,打算暂时去‘濠州客栈’待几日,再慢慢寻找住处。”
朱武大喜:“正当如此,‘濠州客栈’有一半是牢城营的产业,夫人最有资格去住。”
庞夫人道:“说好了要算房钱的。”
朱武道:“当然要算,吃住都要算,最好把你的银子都存放在店里,账目随用随扣,你要用时再取,既安全又方便。”
庞夫人道:“放你那儿就行,我也不取,缺什么东西时就问你要,既安全又方便还省心。”
陈达、薛永站在旁边来回看着二人一句一句对答,听得瞠目结舌,真是一对儿江湖奇男女,根本不管什么世俗礼教,调情都不背人,还特么挺文艺。
陈达心里暗暗佩服,老大就是老大,不问世间情为何物,却视情外空无一物。
薛永则腹黑了一把,那个叫做王庆的配军干净利落的做掉了张世开、庞元,一旁的庞夫人却毫发无伤,他当真不是朱武聘请的杀手?
张世开、庞元都死了,“濠州客栈”是牢城营的资产,收益仍要分给它一半,但陕州商会每月敛七百两银子就无须再分给牢城营,朱武重新做了分配,朱武、庞夫人各得二百两,陈达、薛永各得一百五十两,都放在柳大郎的账上收着,需要时再去找他支取。
几个月后又到过年时候,朱武、庞夫人、陈达、薛永围坐在炭火生的炉旁,一边烤火一边听柳大郎报这一年得账目。
“‘濠州客栈’开业十四个月,营业收入纹银二千八百一十一两一钱,净利润七百九十七两七钱,减去牢城营的分红,剩余三百九十八两八钱五分。”
“不错,”朱武道,“可以过个好年,大家都买两身新衣服,就从这个钱里出。”
大家都很高兴。
“你们四个人分得的月例钱,朱公子十四个月总共是二千七百两。”柳大郎说道。
朱武吃了一惊:“怎么这么多?”
柳大郎道:“朱公子一次都没支取过,我把这些钱放进钱庄,生了二分利钱,所以多了四百五十两。”
庞夫人“扑哧”一笑,道:“柳先生真是个理财行家。”
柳大郎听到庞夫人夸赞,面上一红,继续说道:“庞夫人三个月总共六百两,加上存的三百两,总共九百两。”
庞夫人道:“不对,我和两个梅香在这里吃住了三个月,怎会一文钱都没扣?”
柳大郎道:“朱公子说了,都算在牢城营的帐上,反正他们的钱也是白拿的。”
庞夫人白了朱武一眼。